《儿童套餐》

——by太一生水

深夜的巷子里，总是飘荡着独属人间的烟火气，潜藏在食物的飘香里，就算有所谓的逢魔时刻，百鬼也大抵早被驱散干净了。

我习惯在夜里十一二点钟，码字到饥肠辘辘，出去小摊贩那里买一些热气腾腾的小吃。我所在的城市不大，这个点街上行人也少，摊贩算不上多，但稍稍溜达一圈差不多就饱了。

有次正巧想起一个梗来，怕忘记，赶紧拐去麦当劳记下来，简单的点了个汉堡，坐在靠窗位置，一边码字一边填饱肚子。

那对母女从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了，母亲看上去挺年轻，就是面色枯黄，有些显老。小孩子大约五六岁，齐耳短发。俩人衣服都有些显旧，且都是一副瘦弱的样子。

那位母亲的嗓门颇大，声音尖细，带着一副外地口音，有些聒噪，说的话我也听不明白，好像是家里出了一些什么事。

再一个确实有些好奇，毕竟现在十一点多了，正常情况下，很少有母亲会带着孩子出来吃快餐。

小孩子看起来蛮乖的，点餐的时候，似乎对儿童套餐有很大的兴趣。我挺理解她的，有次我想收集一套海贼王的玩具，不太好意思自己过来吃，就拽着儿子一起来。回家告诉他，东西都是你吃的，玩具总该归我。

但那位母亲似乎有些拮据，不想买儿童套餐。然后女孩急了，要哭。两个人开始吵，店员看上去很无奈，最后母亲还是买了儿童套餐给她，赠送的玩具我记得是小黄人。

也是很巧，那对母女点完餐以后就坐在我对面，女孩晃着细瘦的小腿，低头啃着汉堡。母亲则是出去了，透过玻璃，我能看见她倚着路灯，双肩微耸，好像在哭。

回来后，那位母亲竭力显得平静自然些，然而通红的眼圈儿还是出卖了她。

气氛很压抑，汉堡女孩啃了没几口，就咬着饮料吸管说不吃了。那母亲一下就火大了，开始骂她，断断续续地我也听明白了什么事。

这一家人都不是本地的，从福建那边过来打工，像是所有外出的打工者一样，有孩童要照顾，家里还有老人需要赡养。再加上房租之类的，几乎是月光。

孩子的父亲平时跟着施工队，估计是由于压力过大，脾气有些暴躁，今晚吵架过后，母亲一气之下带着女儿走了，要来麦当劳凑合一晚。麦当劳对他们也是一种奢侈，很少过来。

好不容易狠狠心给孩子买了套餐，没想到吃了没几口小孩就说不吃了。那母亲便骂她败家，小孩一直咬着吸管不吭声。

直到那母亲气得把餐盘扫落到地，小孩终于哇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道：“妈妈你也没吃饭嘛，你肯定不舍得买给自己吃，我想剩下的都给妈妈吃。”

那母亲愣了愣，崩溃一样的也哭了。

我在旁边看着有些不忍，原来女孩坚持要儿童套餐不是为了玩具，是为了让母亲也能吃一些。才这么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不一会儿孩子的父亲找来，如我所想是个年轻又显苍老的汉子，穿着工地的迷彩服，脸上一双粗仿的耐克运动鞋。那男人一进门就说对不起，母亲还是有些闹脾气，就抱着小孩坐在椅子上，扭过头去说声，我们饿了，你看着办。

那位父亲忙不迭地去买了一份麦乐鸡，厚脸皮地凑过来说话，先把孩子逗乐了，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闹，母亲绷不住了，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来的时候两个人，走的时候父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牢牢握住那母亲的手。觉得他们的生活虽然艰苦，却也是在踏实认真地生活，其乐融融，有点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