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高大而华丽气派的汉白玉阙门牌楼上浮雕有“秦公府”的石雕大字,宅院基坐台阶下两侧的镇宅神兽气势不凡,两名年老家仆正在台阶下洒扫,不时抬头张望,一见家主的车马队过来,立即大喊道:郎君回来了!快开中门!
朱漆铜钉大门很快开启,孟管家带着一群仆役家丁快步跑出来恭迎见礼,章钺挥挥手,让他先安顿李多寿、庄少、蓟平文等随从亲兵,迈步走进前院大门,就见二道中门口,符金琼带着侍妾六七人立于廊檐下,孩子们欢呼着小跑过来,大喊爹爹!
程雅婵生的庶长子章晗、杨君萍生的庶长女章萱、卞钰的嫡长女章薇这三个孩子都生于显德二年,已经四岁了,说话口音明朗,眼睛明亮,欢笑着伶俐活泼。
章钺一身疲惫不冀而飞,心神也放松下来,大笑着一手抱起一个,薇儿落在后面扑了个空,拉着衣袍下摆不撒手,急着大叫着:“爹爹!还有我啊!我也要抱抱!”
“薇儿!别闹了!爹爹刚到家需要休息,得空才能陪你玩!”卞钰在旁喊道,见女儿也不听她的,只好上前将她抱起。
“张婶!带孩子们下去玩,免得吵着!”符金琼招呼一声,内宅仆妇便带着两名婢女过来,章钺只好放下孩子们,这次路上事多,忘了带些小玩意儿,好言哄着孩子们走开了。
左右看看,也没见老爹章永和出来,章钺心下讶然,招呼妻妾们过中门,绕过中堂进了后宅北堂,与符金琼隔案坐于屏风下,卞钰、程雅婵等几名妾室随意地坐在两边相陪。
“年初二月时,远在西北的二郎派人送信回家,要与宫中御医梁奉御的孙女备办婚事,接阿翁去西北主持,见你也没回来,信中就没与你说这事。”符金琼目视章钺,一脸怪怪地笑着说。
“嗯……是了!前年在泾州时,小俩口已是郎情妾意,他们自愿,我这做兄长的还能棒打鸳鸯?可梁著那时来京了,之后又随驾从征,肯定是知道的,但他没来找我说这事啊!”梁奉御就是泾州名医梁著,现在还在皇帝身边为御医,章钺都很久没见着他了。
“他是女家,还能主动找你提亲?他孙女都怀上了,二郎都快做爹了,如此伤风败俗怕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咧!说来那梁家小娘怕也是个狐媚轻浮的性子,二郎多老实的一个小郎君,咋就做出了这等事来呢!”
未婚先孕,就算开放如盛唐也是有违礼法,会遭人唾弃的,无论在男女两家看来,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不过二郎既已打算娶梁著孙女为正妻,这事也没什么矛盾,又不是强抢民女,不算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哈哈……原本还想着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这小子还知道生米做熟饭,有主见得很呐!为兄倒省事了!”见妻子很是生气地数落,章钺大笑着称赞道。
那小娘聪慧通医术,又没爹娘,自小随祖父长大,这出身倒和卞钰有些相似,接人待物方面都是有点大大咧咧,对世俗礼法不怎么在乎,可也不算狐媚轻浮啊,哪有她说的那么不堪,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嘛!
梁著前几年治好了中书舍人扈载的病,又被他召来东京给王朴治病,结果被王朴和扈载转而举荐给郭荣,被亲赐为奉御,虽然地位低点,但常在宫内行走,等等……
想到这里,章钺忽然醒悟,这门婚事暂时还不宜公开,怪不得梁著也没来找自己,皇帝病重的时候,正异乎寻常的警惕,这时去与他身边的御医接洽,竟然还结为亲家,那可是大忌,若被有心人发现,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哼!难道你家门风竟是这样?也不管人品好不好就先把事情办了,要是个不通事理的进了门,看你怎么办!”符金琼听章钺这么一说,面露愕然,不由没好气啐了一口。
“虽说长兄如父,可也不好管太宽吧!将来他们小俩口还能傍着我们过日子?行了……我先去洗浴更衣,晚上家宴,记得把孩儿们都带上,小的还没取名,也抱过来热闹一下,正好把名字一并取定!”
章钺现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但其实都不熟,家中事务都是符金琼处理,章钺平时在外的时候多,现在回家了自然都要看看,几个妾室也都是眼巴巴盼着他回家,然而团聚了,思念之情还不能表现太过,也就是默默地看上几眼,很多话想说也只能放在心头。
“不用了呀!照着夫郎的取名方式已经取了名,叫荻儿,你不会在意吧?这孩儿长得可秀气了,带你去看看!”符金琼笑着起身,挽起章钺的胳膊就走。几个侍妾见了,识趣地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