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审征嗤笑一声道:“前日周使诬陛下为叛藩,这是有意离间我君臣,莫非耿臣这就见风使舵了?”
赵崇溥一听大为恼怒,冷笑道:“某只是实话实说,反倒是尔等良田千亩,家财巨万,欲变节却无门路投靠,这是在贼喊捉贼吧?”
“耿臣兄何必挖苦,事已至此,争这些还有什么意议?我等且小心谨慎行事罢了!”眼下大家都在动这心思,偏就他说了出来。伊审徽立即劝止,狠狠瞪了堂弟一眼。
孟昶唉声叹气,连忙劝说。这时,前日那位迎接的使者秦明善出来相请,孟昶与四名从臣跟随到府衙大堂上,见两侧座了文武官员四五十人,一抬头就见上首正中的主案后,一位年轻的浓眉方脸,蓄了淡须的紫袍官员两臂张开扶着桌案,正目光锐利看着自己。
这应该就是那个章屠子了,孟昶轻哼一声,侧身转过头眼望着房顶,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倒是李起、赵崇溥、伊审徵四人一起上前见礼。
“据说,煮熟的鸭子嘴巴仍是硬的,章某也不与你们计较!看座!”章钺嘴角微翘,本可以称赐座,但还是给他们几分薄面,不把他们当战俘。
封乾厚在旁招了招手,后面的亲兵立即搬来几只矮榻,在章钺案前五步之外直向摆开。孟昶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上前,在上首一张矮榻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李起与赵崇溥三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落座。
“开始吧!”章钺一挥手,大堂两侧侍立的押衙士兵们在柳光业的指挥下,象征性地凑响礼乐,很快就停下。
李起从身后随从手端的托盘里取过蜀中山川图册、户数人口等上前数步,单膝跪地,双手高举过头顶正式献上,这就是献降,但礼仪是从简的,正常是要在东京朝庭由鸿胪封官员接待指引,在大殿上献降的。然后还有代表皇帝的各种违制之物,一件件呈上,整个过程花了小半个时辰。
献降毕,一般这时候要重新册封确立君臣关系,章钺尽管没称帝,这个程序也是要的,便开口道:“现在,就不说那些虚文了,显德二年,我朝征秦凤、兴元府,派使成都希望蜀主孟昶能知大义,去帝号以崇中原正统,被拒!
显德五年,南平王高保融派使成都,再劝去帝号,使者被逐。有鉴于此,某将上奏东京朝庭,册封孟昶为沙河县公,望你知错自省,好自为之!”
沙河县在刑州西南,是孟昶的父亲孟知祥的故乡,章钺这么给他册封就很有意思了,然而孟昶显然不领情,冷声讽刺道:“尔最高官阶也不过一枢密,有何权力拟诏,即算进言也非你的职责,足见司马昭之心!”
哈哈哈……章钺闻言一阵大笑起来,不以为意地斥道:“蜀中真是个好地方啊,天高皇帝远,以致你这种无知之辈坐井观天久了,鼠目寸光一致于厮!司马昭什么东西,他给劳资提鞋都不配!但你说的不错,章某是没那个权力,但章某说了算数,你以为东京朝庭真是迫于章钺手握十万雄兵的淫威吗?”
“这有何奇哉,昔安重荣有言,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耳!”孟昶这是耻笑章钺仗势欺人,以强凌弱。
章钺微笑道:“话说得不错!某倒要问问,他安重荣怎么没有兵强马壮啊?蜀中沃野千里,广有钱粮,人口稠密,你在位几十年,何不开疆辟土?何不北伐中原,一统宇内,让章某也瞻仰一下你大蜀帝国、广政大帝的雄风?”
孟昶张口结舌,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话来。帝王业岂是那么简单的事,人心相吸才是最大的政治,思想团结才是永恒的主题,就算人心不齐也要在其中求取最大的公约数,以做到求同存异,慢慢地同化异己,可不是一棒子打死,那就极端了。
而章钺的治国思想是什么,顺应时世,拔乱反正,将一切乱糟糟的官制改良,而核心思想就是建立尽量健全合理的制度,从而以达到法治天下的梦想,是梦想!因为还没有一个朝代真正达到过。
但到目前为止,这些核心思想也还没露出端倪。仅关西这个团体内部知道,东京朝庭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之数。
可自古以来,很多上位者都喜欢在内部搞平衡,搞派系,以为这样便于掌控,居中玩弄权术,但开国的时候,这样就很要命了。何况孟昶只是那个二代,孟知祥接手的也是前蜀烂摊子,他们的根基从来就不稳固,他是人云亦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