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是要继承香火,可不能胡来。
何况,还涉及户籍之类的官方事物,没有坊里点头,你连去户曹办理的资格都没有。
孙九一头枯槁的头发胡乱扎了个髻,眼神微微闪烁,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蚊子,老树皮似的手掌在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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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我孙九打了一辈子光棍,临了找个养子接香火也不成?
范铮恶形恶色地出现在孙九的宅院里:“孙九,胆子肥了嘛,坊丁的劝说都不听。”
孙九的怒火立刻消逝,堆起了笑脸:“坊正说哪里话,小老儿不过是与陆甲生这后生理论,情急之下,声音高了……”
孙九谄媚地掐着半截指:“那么一点点。”
范铮抬起眼皮:“你姓孙,他姓卫。《贞观律》中规定,无子收养同宗,养异姓男者,徒一年,你可想好了。”
这就是陆甲生不如范铮之处,虽然他也知道不对,却不能如范铮一般,《贞观律》的条文信手拈来。
同样是违律,笞刑与徒刑,威慑力差好多。
这一条律法也相当有意思,收养子不得收异姓,在后世则被弃了。
所以,唐朝没有“三代归宗”的说法。
卫君子楚楚可怜地看向孙九,本已犹豫不决的孙九咬牙道:“收!为了祖宗香火,徒一年也干了!”
不就是万年县里白干一年苦活吗?
去!
当然,这是没领教过官法的孙九,才敢这么想。
真正徒过的人,都会朝地上啐一口,耶耶不会再让你们抓到徒刑了!
范铮轻笑:“可惜,还不止这一条。养杂户男为子孙,徒一年半;养杂户女,杖一百。且徒刑、杖刑都是白挨,之后还要还正。”
孙九一下就傻眼了。
要是挨了刑罚之后,官府就认了,孙九还有可能撑一撑。
可是,受罚白受,还要还正,这不白吃苦头了吗?
折腾是为了什么?
没挨过打吗?
“阿耶……”卫君子的声音,酥得肉麻。
孙九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可不敢咧。我没这福分当你阿耶。”
卫君子的嘴撅起,居然有几分女装大佬的风采,连陆甲生都有点失神。
范铮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啧啧,孙九看着老实巴交的,想不到癞蛤蟆娶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卫君子潸然泪下:“我想脱掉杂户的身份,变为良人,我有什么错?你们要这样阻拦我?”
范铮吐了口带着薄雾的粗气:“杂户想脱籍为良人,除了等待朝廷的赦免,别无选择。想通过养子这条途径脱籍,害人害己而已。”
卫君子的身躯抖了又抖:“从贞观元年到现在,十一年了,我等到了什么?哈哈,老天,这是要绝我卫君子的生路吗?”
范铮枣木短棍挽了个棍花:“上一任坊正猝死,也没交待得太清楚。不过,就贞观元年犯事的,且是就近安置的,应该是义安王李孝常、右监门将军长孙安业一党,还是比较边缘的人物。”
“受此牵连嘛,就是送你当官奴也不冤,索性加一刀送入内侍省也未必不行。杂户,虽然不是太自由,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杂户冤不冤,不是范铮配讨论的问题。
但是,卫君子嘛,想脱籍为良人,难度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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