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珊心头一动,顾不上还有邓球等人在,问清客甲:“黎先生,山义坊那边,你近日有没有联系过?”
山义坊是白面寨山贼安在长沙城的一个据点,表面上是卖山货。每月清客甲去带人去那里收一次货。按时日,近期他应该去一趟。
清客甲连忙说道:“老爷,说到山义坊,学生昨天按例去了一趟,大门紧闭,门口写着东主有事。
山义坊时常关门,学生也不在意,就回来了。”
“那今天呢?”
“学生今天还没去。待会就去。”
“现在就去!”李珊厉声道。
清客甲不明就里,但是衣食父母这样吩咐,那就得去做。
他起身应道:“是,学生马上就去。”
等他赶走到书房门口,咣当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把清客甲撞飞,在地上滚了两三圈,然后躺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屋顶,傻了一般。
撞门的是李祺,他的侄儿,也是李府总管事。
李珊脸色刚沉下来,李祺喘着气说道:“老爷,不好了。”
“怎么了?”
“警政厅来人,说请老爷赴宴。”
“警政厅,赴宴,谁?”
“老爷,带头的说他是警政厅都事严琢,正带着进来了。还有啊”李祺被口水呛到,咳咳地猛咳起来。
“你这狗才,快些说啊。”李珊跺脚道。
“老爷,老爷,李贵,李贵”
“李贵怎么了?”
“李贵出了府门,出了府门咳咳咳!”李祺着急说话,可是喉咙被呛又没恢复过来,越急越呛。
李珊急得恨不得上去一脚,把他肚子的话都踩出来。
“李贵出了府门,在街面上刚走几步,就被警政厅的人按倒在地,抓了去。”
李祺终于把事情说清楚,李珊脸色骤变,心里生起不详预兆。
“世星公,李尚书啊,严某来请你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身穿青袍、头戴对折巾的严琢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十几位身穿藏青色的警服,上衣下裤,扎着皮带,圆檐帽,红领章。前面几位腰里配着短铳,其余的背着滑膛枪。
严琢一眼看到了李珊,也看到他身后的伍典、邓球和李宁木。
“哦,三位真的都在啊,省得我在叫人去别处请。世星公,三位,请吧。”
李珊铁青着脸说道:“严都事,你无缘无故地请我们吃饭,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们不去!”
严琢嘿嘿一笑,“请你们?我宁可请路边的野狗,也不会请你们吃饭。哦,忘记说了,这顿饭是凌抚台请诸位,所以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凌抚台为何请我们吃饭?”李珊眼珠子乱转。
“世星公,去了不就知道了嘛!”
严琢挥挥手,有警员上前,两人一位架着李珊四人往外走。
这样请客,真是太粗俗了!
严琢一转头看到两位清客,“你们也在啊,正好。来人,把这两位抓起来!”
李珊四人被警员架上马车,稀里糊涂地来到抚台衙门,又糊涂稀里地被带到衙门里中院,这里聚集了三四百人,有长沙知府、长沙善化知县,有三司都事以上官员。
还有两百多位缙绅,都是三湘世家代表。
李珊敏锐地发现,从街面开始,到衙门门口,再到前院、中院,站满了警卫军官兵,穿着新式军装,荷枪实弹,一派肃杀气氛。
李珊心里打颤,凌云翼这是要给自己摆什么鸿门宴?
凌云翼穿着锦鸡补子绯袍,头戴乌纱,在胡僖等人簇拥下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比众人高出半截身子。
目光扫了一圈,呵呵一笑。
“本官凌云翼,新任湖南巡抚。本官还没上任,有人就备下了大礼。为了对抗朝廷税务检查,指使豢养的山贼,打死打伤税吏。
还早早筹划好,煽动唆使五百六十名生员,罢考今年湖南的乡试!呵呵!”
李珊耳朵嗡嗡的,就像一万只蜜蜂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凌云翼双手扶着腰带,冷笑道:“本官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睡了你们的亲娘,居然备这么大的礼来迎接本官?
李珊,世星公,你倒是说一说啊!”
李珊浑身一个哆嗦,他突然悟了。
逆子李莨早几天就被警政厅抓了,然后这个逆子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逆子啊!
家门不幸,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啊!
李珊瘫坐在地上,泪水鼻涕在脸上横流,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