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敲打郭氏,大将军会比我们更上心。”钟会渐渐成为司马府的常客。
隔三差五便会以清谈玄学之名入见司马师。
这在洛阳司空见惯,上至庙堂公卿,下至市井书生,皆以此为荣。
所谓名士,若是不会清谈,必会被世人耻笑。
司马师早年也是浮华一党人士,自然也是个中翘楚。
但此时府中二人谈论的并非是玄学。
司马师沉吟后道:“大将军伐蜀大败,回京之后不知收敛,与太后龃龉不断,二人势同水火,然,大将军若是控住太后,我等以后岂不是更被动?”
“老子有云:将欲废之,必故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天下万事皆在人,大将军素来骄奢,一朝司命天下,难道还会变得贤明吗?纵然大将军有此心,丁谧、邓飏、何晏之流会让他如愿?孟子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诚如是也!”
钟会博学多闻,谈话间引经据典,令司马师也心生敬佩。
“士季此言深得我心,但羌人若是占据西平,从此崛起,只恐自此难制。”
钟会端起一杯茶,轻轻品咂,“西平紧靠金城、张掖、酒泉、陇西,此四郡者,或为大将军一系,或为郭氏一系,或自成门户,羌胡大起,正可窥其心、削其势,今郭将军已入榆中,子元可高枕无忧。”
“但若是蜀人北伐,又该如何?”
比起羌人的肘腋之疾,蜀人才是心腹大患。
诸葛武侯屡次北伐,一直让曹魏心有余悸。
“孔明死后,谁堪大任?费祎、蒋琬、董允皆守户之犬尔。”
“姜维。”从司马师嘴中蹦出了一个名字。
“姜维虽有北伐之志,但必受掣肘,非常事当有非常之主,然后才有非常之将,姜维乃非常之将,然蜀主刘禅庸碌之主,即便北伐,也不可能倾国而来。”
“士季真非常人也!”司马师赞道。
不过他的眼神中并无多少真正的赞赏之意。
钟会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而他则是一道深潭,深不见底。
“雍凉、雍凉……”司马师轻轻吟哦。
作为嫡长子,司马师自然对雍凉的风吹草动上心。
在只注重防御力的情况下,坞堡修建速度很快。
民营的热情也很高。
粮食种下地,人心也就被栓住了。
杨峥治下,羌汉氐賨,越来越融为一体。
风俗也在逐渐靠近。
杨峥不敢说让治下的每个人都吃饱饭,但让每个人能吃上饭还是做得到。
基本就是多劳多得。
汉魏徭役,役夫还要自备粮食。
杨峥提供一日两餐,也就有了很大的吸引力。
不过仓中粮食却是越来越少。
春耕才结束一个月,还有好几个月才到秋收,肯定熬不到那个时候。
夏侯霸手上也捉襟见肘。
思来想去,只能自力更生了。
杨峥组织一千人分批次的打猎。
山中的野菜,水里的游鱼,但凡能吃的,全部都弄了一遍。
幸亏积石山中物产丰足,倒也能勉强支撑。
自郭淮屯兵榆中之后,羌乱像是短暂的平息了。
但杨峥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大榆谷中羌人越来越多。
西海胡人重兵在湟水上游集结。
武威秃发鲜卑部,似也有蠢蠢欲动之势。
雍凉诸夷都快明火执仗了,郭淮仍旧按兵不动。
西平太守郭建几次求援,全都如石沉大海。
最终还是夏侯霸够意思,让陇西郡司马郭遁引一千众驰援西平。
郭遁本就是西平郭氏旁支,夏侯霸想留也留不住,还不如给西平郭氏一个面子。
但这一千人面对几万的羌胡,也只能是杯水车薪。
进入五月,陇右诸地进入雨季。
乌云漫天,一道雷霆劈在群山之间,河水漫溢。
雍凉大地为之震动。
烧当羌首领俄何烧戈、伐同、蛾遮塞起兵叛魏!
西海胡王冶无戴、凉州胡王白虎文响应。
陇西、南安、金城、西平相继大乱。
两年前伐蜀之战至今,西北就没平静过。
羌人、蜀人屡屡进犯。
现在又来了冶无戴与白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