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羌胡每年就要小闹几次,四五年就要大闹一次。
盖因西域胡人趁中原内乱,不断内迁。
今日之事,也不算太离奇。
河西百姓早已习以为常,或避入坞堡中,或南逃姑臧。
羌胡却越聚越多。
在城外到处放火,往日温和如羊,现在全变成了饿狼。
冯琦与县令段蕤站在城头上,望着嗷嗷叫的羌胡,脸色都很难看。
但都不是担心羌胡,而是事情闹大了,引来陈泰。
陈泰不同于范粲。
范粲有长者之风,只图自守,只要事情别闹太大,不影响武威郡的安定,范粲一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陈泰却大为不同,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
冯琦和段蕤用尽了各种手段,美人、金银珠宝、土地、名马宝剑……
陈泰一概不受。
整个曹魏,能这般清廉的绝无仅有。
而此前陈泰任并州刺史、持节护匈奴中郎将期间,即擅长处理夷族事务,威信很高。
是以,陈泰赴任凉州之后,风向瞬间就变了。
豪强们夹紧了尾巴,部族酋长们全都遵纪守法起来。
“陈泰一向怀柔羌胡,此番或许不会处置他们,但若是发现我们贩马入蜀,可是灭族的死罪!”段蕤慌了起来。
仅凭冯琦一人,自然无法做下这么大的买卖。
很多马场都是军马场,属于凉州,属于曹魏,而他们各种运作之后,军马场不断缩减或者荒废,变成了冯家马场。
而且向朝廷输送的战马,也是以次充好,中下等的劣马驽马送入长安洛阳,上等马输送蜀国,换来数之不尽的蜀锦。
一些数量极其稀少的宝马,则送入洛阳权贵府中,作打点之用。
冯琦鄙视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你赚的也不少,一个边地的县令而已,回洛阳打点一番,弄个太守不难吧?”
段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话是这么说,但陈泰这一关难过,若只是占些马场,最多也就革职,若是查到战马少了,你我都难辞其咎。”
“那就快快平定羌胡之乱,别让陈泰来武威。”冯琦虽然是白身,派头却比县令还大。
“说的这么轻巧,张都尉带五百人出去,一眨眼就被杀的大败,你留在马场的私兵不也全完了吗?此次羌胡不同以往,轻易出城,必死无疑。”钱越多,胆子就越小,段蕤这些年跟着冯琦吃了不少油水。
冯琦却一人靠在软塌上,如往日一般喝着蒲陶酒。
那甘甜清凉的滋味从舌尖蔓延进肠胃里,身体在一瞬间仿佛释放了一般。
“这武威城好端端的,羌胡也攻不进来,主人为何要走?可惜了这么大的家业。”月姬一边为他揉着肩膀一边叹息道。
“家业没了,还可以再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冯琦睁开了眼睛。
“主人为何如此惧怕那杨峥?听说他不过是个军奴出身。”月姬的话有些多了。
冯琦却摇摇头,“我的确有些怕他,但我更怕另外一个人。”
“哦?那会是谁?”月姬美目中泛着光,涂了凤仙花汁的指甲配上如葱般的玉指,显得特别优雅。
此刻,她俯低身子,在冯琦耳边吐气如兰,作恶的玉手也缓缓越过了界。
往常,冯琦会呼吸急促,然后迫不及待的**一番,但今日冯琦没有丝毫反应,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伺候主人,奴婢不辛苦。”月姬脸泛红潮,显得特别魅惑。
“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主人不是我!”冯琦忽然抓住月姬的双手,眼中哪还有丝毫迷醉?
阴沉的杀机令他的脸狰狞起来。
一个胖子脸上出现这种神情更为可怕,仿佛一头忽然觉醒的猛兽。
月姬尖叫起来,“主、主人……”
“都说了,你的主人不是我。”冯琦反手一把掐住月姬天鹅一般的脖颈,“看在这么多年陪伴的份上,我刚才放你一条生路,可惜你不愿放我一条生路,杨峥我斗不过,陈泰我也斗不过,我们的主人,我更斗不过,所以,我只能逃之夭夭了。”
月姬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身体缓缓软倒在冯琦的怀中。
“不要怨我,你既然掺和进来,就一定会有今日。”
冯琦的脸上哪儿还有半点往日的生意人模样?
武威城中,一道烟柱冲天而起。
大火很快就蔓延开来,烈焰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