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城之中。
毌丘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越来越多的敌军返回城下,种种迹象表明文钦不容乐观。
“司马师重兵集于颍上,我军势单力薄,不可力敌,北上兖州,君侯当舍弃淮南士众,领精锐部曲,绕开朝廷大军的包围圈,且战且走,进入河北,召集旧部,再南下争锋,未为晚也!”马隆再次苦劝道。
因新城之战,马隆一战成名,被封为牙门将军,关外侯。
得到毌丘俭的青睐。
早在刚刚进入项城时,马隆就进言过,要么不顾一切长驱直入,直扑许昌,要么折转北上,进入兖州,打通河北路径。
但形势变化太快,大军敢进入项城,便露出不稳迹象。
毌丘俭擅长临阵而决,以寡击众,舍不得这六万大军,认为可以以逸待劳,迎战司马师。
岂料司马师根本不给机会,不与其决战,而是深沟高垒,稳如老狗,一点一滴磨灭淮南军士气。
天罗地网越陷越深。
毌丘俭不是不知道司马师的阳谋,但要让毌丘俭放弃这些淮南农夫,他实在于心不忍。
这些人自始至终都信任着他,跟随他渡过淮水,转战六百里。
慈不掌兵。
十几年前的毌丘俭绝不会犹豫不决。
但十几年后的毌丘俭,已然老迈。
人的锐气、精力、决断力,都会随着年纪的增大而丧失。
正如郭淮一样,若是十年之前,杨峥遇上郭淮,鹯阴之战绝对会是另一种结果。
人一旦老迈就会犹豫和迟钝。
所以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司马懿。
最开始的毌丘俭并不想起兵,反复犹豫,最终受了长子毌丘甸的鼓励,回想起明帝的厚遇才决定起兵。
如今大势已去,又岂有转战河北的雄心?
“君侯不可再犹豫了。”马隆苦劝道。
毌丘俭沉吟良久,才终于决定突围,但不是向北,而是向南,返回寿春。
此举得到的部众的大力拥戴。
马隆一声长叹,他虽然被毌丘俭看重,却并未进入核心圈,而且人微言轻。
当即,毌丘俭趁诸军未合围时,领淮南残军弃城突围。
司马昭双目一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钟会嘴角勾起一缕淡淡的微笑。
此时的傅嘏的确在犹豫。
一面是皇帝,一面是恩主司马家。
不过很快傅嘏就想通了。
他只是一尚书,从未掌军,中领军、中护军、六军诸将皆司马家之亲信。
当初傅嘏因直言因得罪何晏而被免职,还是司马懿重新启用的。
司马师掌权,对其越发亲重,每有大事,亲自登门求询。
曹髦有皇帝之名,但腰斩夏侯玄时,曹魏已被掏空。
军国大权,皆由司马氏所掌。
得到诏令,傅嘏不由一阵苦笑,这不过是少年天子的异想天开罢了。
即便他率六军返回,洛阳最终还是要打开大门,恭迎司马昭还朝。
因为士族与司马家早已缠绕在一起。
皇帝也是需要根基的。
今日之魏帝,比当年汉献帝的境地还差。
平定淮南之后,司马家距离最终权柄只有一步之遥。
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抉择,傅嘏当即就带着诏令献于司马昭。
司马昭微笑道:“傅尚书何迟来也!”
仅这一句话就让傅嘏汗毛倒竖。
不过司马昭很快就拉住傅嘏的手,“公当与某同入也!”
许昌大军当即起行,还于洛阳。
魏帝无奈,只得封司马昭为大将军加侍中,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
朝中诸事一如既往。
司马昭当即奏请,进封傅嘏为阳乡侯,增邑六百户,共一千二百户。
然而仅仅旬月不到,傅嘏便因病离世,时年四十有七,追赠太常,谥号元侯。
诸葛诞偷袭寿春有功,又挫败孙峻偷袭寿春之举,进封高平侯,加号征东大将军、司空。
一场大战,淮南却并未收归司马氏手中。
只是如今的司马昭暂时没有时间理会淮南。
杨峥踏过黄河、转攻安定的消息震动洛阳。
曹魏五都,长安、谯、许昌、邺、洛阳。
谯和邺都是充数的。
但长安的地位不在许昌之下。
安定有失,则长安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