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大军滚滚而下,栎阳城小民少,几百守军当即溃散。
大军入城休整。
双方斥候如同鸦群,整日在渭水两岸来回穿梭。
杜预驻军栎阳,意味着司马链夺取泾阳没有多少意义。
凉军可以向北进入左冯翊,向北窜入并州,从河南地回到河西。
这时代的关中地广人稀,羌胡南下,处处漏风。
杜预本就是京兆出身,对关中地理极为熟悉。
而时间正好进入八月秋收之时,杜预抢收渭东屯田,军中粮草充足。
“既然长史欲在此地迎战魏军,为何不深沟高垒?”周煜建议道。
大战将近,所有人的命运都捆绑在一起,即使心中略有芥蒂,也只能压下去了。
杜预耐心解释道:“我军身处敌之腹心,动则活,不动则死。”
“将军欲舍弃栎阳?”
“然也!”
两人的水平不在同一档次,周煜出身武卫营底层,擅临阵冲杀,而不擅战略决策。
杨峥麾下大部分将领都是如此。
“报——”几骑飞奔而来,“姑臧有军令至!”
正在城头布防将士眼神全都飘了过来。
杜预、周煜、姜伐野等十几人半跪行礼。
周煜等人的眼神动了动。
姜伐野神情有些紧张。
很可能这三万大军的性命就在这一纸军令上。
雍凉形势变化太快,前几日还在东渭桥北,坐观陇右之战,今日便已经攻下栎阳。
而陇右,旬日之内便分出了胜负。
如果军令中,让杜预立即退兵,杜预的部署就立即被打乱了。
为首骑兵甩鞍下马,手持缣帛,一脸严肃,“将军令:渭北之事,进退皆由都督自决!”
“遵令!”杜预长长松了一口,双手接过军令,转身面向一众将佐,“将军以兴亡大事托付于吾,君臣之义如此,吾岂能不以死报之?尔等亦受将军大恩,或拔于行伍,或起于奴隶,今大敌在前,尔等若不用命,与禽兽何异!”
“愿效死命!”姜伐野带头半跪下去。
“愿以死报之!”蒙虓也跪了下去。
周煜也跟着跪下。
周围将佐与士卒跪了一城墙。
关中是大平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完成围堵的。
心中渐渐对杜预的那一丝嫉妒,逐渐转为佩服。
以前是被动配合,现在则变成了主动配合。
不知不觉间,杜预让这支由豪强私军、羌骑、亲卫营组成的联军,拧成一根绳。
杜预极熟悉关中地形,什么地方可以涉水渡河,什么地方可以屯兵,什么地方要绕开,全都一清二楚。
三万军在八万大军的围堵中游刃有余。
渭水之南,全是膏腴之地,刚刚秋收,到处都是军食。
很多屯田一见到气势汹汹的凉州军,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魏军这一次学聪明了,司马班五万中军进驻高陵,让州泰、司马链南下,围追凉州军。
很多时候,追人的人难免会产生一种错觉。
以为被追的人打不赢自己,不然为何会跑?
大军更是如此。
司马班与州泰还能小心翼翼,但司马链忍不住了。
这就像一个手上捏着王牌的赌徒,对方总不跟他正面碰撞,就算司马链受得了,他手下的乌桓、南匈奴们受不了。
乌桓突骑,天下驰名。
从东汉起,乌桓骑兵就是中原的马仔与打手,曾经的幽州突骑便有他们的身影。
汉末兴平二年,乌桓助袁绍大破公孙瓒,斩首两万。
魏武北击乌桓后,俘虏二十万迁至幽州,编户齐民,乌桓遂成“天下名骑”,为曹魏南征北战。
现在,这支名骑顺理成章落入司马昭囊中。
这一切都没逃过杜预的眼睛。
关中大地上,有大量凉州细作。
斥候更是成群结队,日夜盯着魏军诸部动向。
“司马链南下?”杜预一向沉稳的眼神中露出阵阵杀机。
“正是,戊队斥候昨日抓住三名匈奴逃兵,拷问出重要消息,乌桓、匈奴苦于奔波劳累,多有私逃者,军中多有怨言,司马链不得不南下。”斥候拱手道。
逃兵是正常的。
凉州军其实也有逃走的。
但因为有宣义郎在,能维持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中。
“战机已至!”杜预已剑拄地,目光扫过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