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中,一队骑兵与马车驶出长安。
骑兵人人身披盆领铁铠,战马高大雄骏,披着兽皮,在风雪中禹禹前行。
马车漆之以玄色,彩漆画轮,帘幔覆盖,与风雪格格不入。
车外风雪茫茫,车内温暖如春。
正中放着一樽青铜暖炉,炉中炭火暗红,似燃似熄,一丝烟尘都没有。
围绕暖炉盘坐三人,皆裹着皮氅,或貂皮或狐绒,华贵非常。
“才性同异合离,士季之四本论足为当世之垂范,书法亦为当世妙品,奈何夏侯都督一叶障目,不知其中深意。”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捧着竹简,越看越是欢喜。
只不过他长相瘦削,眉眼间总有一缕淡淡阴鸷之气。
才性即为才能、品性,才性同、异、合、离,是玄学清谈老生常谈的话题。
左侧青年道:“夏侯都督军务繁忙,没空招待我们也是理所当然,公闾兄切莫往心里去。”
“伯玉,你这性子就是太过随和,夏侯泰初拒绝士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后侧一青年貂氅小冠,面如白玉,俊逸的眉眼中带着几分郁闷,“夏侯泰初天下名士,昔年对毛皇后之弟亦不假颜色,看不上我等也是自然。”
公闾乃前豫州刺史贾逵之子贾充,士季乃前太傅钟繇之子钟会,而伯玉乃前尚书卫觊之子卫瓘。
钟卫两家是世交,故而钟会出外游历都会与卫瓘相随。
而黄门侍郎贾充因传达沨中之战的封赏,逗留长安,恰巧遇见钟会、卫瓘,三人年纪相仿,又是旧识,故而一同回洛阳。
“天下名士又不是只有夏侯泰初一人。”贾充笑道。
“哦?天下还有人能跟夏侯都督相提并论?”钟会顿时来了兴趣。
“士季可曾听闻谯国嵇叔夜否?”
“可是嵇康嵇中散?”钟会星眸亮起。
太尉蒋济颇有识人之明,曾言观其眸子,足以知人。
见五岁时的钟会,眸如星聚,大异之,称其“非常人也”!
贾充大笑:“正是,嵇叔夜身长七尺八寸,貌如仙人,琴诗书画,俱当世绝品!”
钟会两眼放光,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遇见中意的郎君,“早闻其名,未得相见耳!”
卫瓘瞥了一眼贾充,低声道:“嵇中散好老庄之学,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士季若是冒然拜访,必为其所拒。”
“活……”俘虏没有任何犹豫。
陇西、金城附近的羌人大多能听懂汉言。
周秦汉以降,中原王朝在此经营了五百多年,潜移默化了不知多少羌部。
杨峥递过手中的刀,指了指地上的俘虏,“杀一人,喝粥。”
在生存面前,再大的野性也会被驯化。
俘虏惊恐的目光在环首刀和肉粥间徘徊,然后又看看按在地上贼头。
杨峥静静的看着他。
俘虏的目光几度变换,肚子鼓隆隆叫着。
终于,他的眼神变得凶悍起来,接过了环首刀,走向贼头。
贼头们破口大骂,那名俘虏颤抖的举起刀,挥下……
也许是饿的太久,挥刀无力,刀锋卡在贼头的脖颈上,贼头发出凄厉的惨叫,响彻山谷。
俘虏拔出刀,用尽所有力气挥下……
惨叫声戛然而止,鲜血溅了他一身,然后渐渐结成薄冰。
“好!”杨峥递过温热的肉粥,他一口灌下。
喝完之后,半跪在杨峥面前,“小人这条贱命以后交给大人。”
羌胡匈奴鲜卑,以大人敬称。
这人倒也聪明。
“你叫什么名字?”
喝了肉粥,他眼神逐渐灵动起来,“灰狗。”
寻常羌人没有名字,见什么叫什么。
有一就有二,其他俘虏纷纷争抢。
二十多个人都不够杀。
投名状的效果比杀一儆百还要管用。
望着俘虏们饥饿的眼神,杨峥没有心软,让他们饿了一夜。
而这二十多个始作俑者,成了杨峥最忠实的拥趸,替杨峥监管俘虏。
“灰狗,你们从哪里来的?”杨峥喝了一碗肉粥,一股暖气从肠胃间窜起。
“小人是西南面积石山的。”
西南面积石山是祁连山的延伸,也是一个颇为广大的地域概念。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历史上著名的石堡城之战就爆发在此。
而现在还是一片蛮荒的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