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寿筵结束之后,热闹了好些天的开封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几个远道而来的亲戚故旧,大多数宾客都已经离开了张家,原本特意辟出来给几个客人住的小院子也就空了下来。寿筵当日方才赶到的沈粲只住了四天就匆匆赶回了南京,临走之前也没忘了邀请杜桢前往南京一会,却被杜桢无可无不可地搪塞了过去。
这一日,张家上下三辈人齐集在顾氏的正房说话。听着那个中年管事念完了冗长的礼单,顾氏却没有对那庞大的数字有什么太大表示,反而叹了一口气。
“这一回四处送来的礼都比我当初五十大寿的时候厚了一倍不止,这人情以后还起来只怕也不容易。”
上头一辈的大人们都轻轻点了点头,小一辈的孩子们都是懵懵懂懂,而张越心里头却早已打起了算盘。大明朝的俸禄是出了名的低,比起唐宋对士大夫的优厚待遇,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甚至恶意地揣测,杜桢之所以不继续做官,兴许是因为官俸太少了。
张信沉吟片刻便开口答道:“母亲说的是,所以英国公也曾经说过,最好在河南一带多置一些田产,否则日后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只怕更会入不敷出。”
“这话没错。”顾氏微微颔首,随即脸上却露出了几许恼怒,“既然知道会入不敷出,你们两个那么铺张地备办寿礼干什么?老大送的居然是白玉席,你难道不怕人戳着你的脊梁骨说奢侈贪婪!还有老三,你一个荫监生居然也是大手大脚的,那么一幅百寿图绣品的价钱,就得值十顷地了!”
这时候把寿礼的问题拿出来说道,屋子里其他人都不禁愣了。张信觑着母亲脸色似乎并不是真的着恼,于是就笑着解释了几句,无非是六十寿辰不可轻忽之类的话。而张倬这几天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见嫡母说这话并不似要追究的样子,便也陪笑说这是聊表孝心,也很是说了一通漂亮话。
于是乎,这个话题很快就轻轻揭过,一大家子人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妯娌和谐,一派其乐融融的温情场景。
张越并不知道其他两房各自归去后是怎么一个光景,他只知道,自己随着父母回到西院,一放下那帘子,就只见刚刚在人前还是一副恭谨样的两人全都笑开了花,那面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母亲揽在怀中,那脑袋被她摩挲了又摩挲,偏生他根本反抗不得,只得龇牙咧嘴地由着她折腾。
“大哥好歹还在寿礼上占了先,咱们既在寿礼上讨了好,越儿还大大露了一回脸,可这一回二房那位只怕要咬牙切齿了。要说二哥虽然人在交趾,可终究各项进益还是有的,指不定还有其他什么明暗往来,老太太六十大寿她居然只送了一对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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