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正满心惦记着朱瞻基的病,听见这一声连忙本能地躬身说:“多谢太子妃!”
听张越一嗓子竟是冒出了一个谢字,张氏不禁莞尔,心道果然还是少年心性,当即颔首示意张越跟上。到了外间,张越就发现此时雪仍然极大,大约是路途不远,外头并未备车舆,几个年轻太监举着红油绢金凤头伞盖等候在那里。看着那大片大片的雪花,他忍不住想到了这一路过来时甚至看到过冻殍,正感慨的时候,面前却忽然递来了一把红油绢伞。
“张大人,这是太子妃殿下给您的。”
虽这一路穿蓑衣戴斗笠,张越内里还服用了先前那件紫貂皮大氅,但一番奔波下来所有衣服上已经都是泥泞不堪,适才入见之前,还是张氏特别吩咐太监给他换了一件鹤氅,又在暖阁中坐了一刻钟,等他冻僵的身子暖和了方才接见。此时此刻,他称谢后接过伞撑起,心中不禁觉着这位太子妃心细如发。
一行人踩着厚厚的积雪前行,等到了暖殿,几乎肩上身上都白了一大片。张越解下鹤氅交给一个小太监,又弯腰除下了靴子外头那一层雨套,然后才跟着张氏入内。一路到了最里头,当一个小太监打起那朱红绣牡丹门帘的时候,一股浓浓的药香就扑面而来。
屋子中除了靠墙的一张红漆描金架子床之外,其余陈设不过是衣架盆架高几桌椅等物,并不奢华。隔着床上那半边落下来的青幔帐,张越依稀能看见一个半坐着的人,看到张氏走上前去,他犹豫了一下,索性也跟上前去,在床尾处站住了。
张氏亲自将那半边帐子用帐钩挑起,这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见朱瞻基已经醒得炯炯的,她连忙伸出手去试了一试,待发现果然已经退了烧,面上那一丝浅笑顿时变深了些。轻轻给儿子掖了掖被子,她便点头示意张越上来,又对跪在地上的黄润说:“起来吧。传话下去,昨天来瞧病的那个大夫果然是好医术,重赏。”
上前行礼起身之后,张越便站起身来往帐子中看去,见朱瞻基看到自己赫然是又惊又喜,他连忙笑着点了点头,旋即醒悟到这不太恭敬,连忙收起了笑容,很是肃然地站在那里。坐在床沿上的张氏又怎么会漏过张越的这神色变化,便回头对朱瞻基说:“你皇爷爷惦记你,所以特意让张卿带着御马监亲兵来接。他这一来你的高烧就退了,倒还真是福星。你如今且养病,每日我让他过来一趟,倘若你要有什么折子转呈你皇爷爷,找他代笔就是。”
朱瞻基这会儿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可听到这样一条登时大喜。要知道,病了的这几天人人都是战战兢兢,父母尽管也有过来,但多半都是劝慰,黄太监虽忠心,可指望陪着说话却是妄想。因此,骤然之间从天而降这样一个伴当,他不由觉得这场病末了总算还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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