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英,杜学士不单单是科场先辈,而且为人处事向来光明磊落,你这话说得过了!”
“廷益你莫不是上次见过那位小张大人,也想借人家的光?你敢说杜宜山不是因为他那个宝贝女婿兼得意门生方才入的阁?”
听到有人说起张家,张越便皱了皱眉,却没有十分放在心上,毕竟那话虽说不好听,却不过是发发牢骚。待到人家说起他只知杀人不讲仁恕,他更是一笑置之,一家哭好过一路哭,他本就没奢望能讨好所有人,对于此种评论却是无所谓。然而,听到那个说话的人居然缠枪夹棒地指摘自己的老岳父头上,他就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来便往外走。
他这一走,崔范之和吴元不禁面面相觑,几个正大快朵颐的书吏也慌忙停下了筷子。此时此刻,万世节便跟着站起身,对众人做了个手势:“大家少安毋躁,他必定是到隔壁说理去了。咱们在这儿等着,他一会儿准回来。”
出了包厢,张越就径直来到隔壁包厢门前,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不多时便有人打开了门,他放眼一瞧,见里头大约是五六个书生,除了于谦之外都不认识。见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来,他就开口问道:“各位金榜题名在此庆贺原本不关我的事,但你们这声音未免太大了些,有些话即使我在隔壁不想听,可还是听到了。敢问刚刚非议我岳父的是哪位?”
江南素来乃是文华宝地,其中尤以浙江为最,这包厢中的六个人都是从今科会试殿试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这酒酣之际正说得畅快却忽然有人敲门打断了兴头,自然大多不太高兴,但这会儿听到那岳父两个字,几个原本脸上还有些傲气的士子顿时呆了一呆。
“就是我说的!”一个身穿宝蓝直裰三十出头的矮胖青年站起身来,却是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小张大人大驾,倒真是有缘,怎么,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有说错么,杜学士若不是凭借着你家的声势,怎么可能升官那么快?须知当初向皇上举荐他的两位沈学士,如今官不过中书舍人翰林待诏,凭什么他就能越过他们平步青云?”
上下打量着这个流露出明显敌意的家伙,张越当即淡淡地说:“尊驾既然是新科进士,难道连文武殊途的道理都不懂?我岳父虽说回朝任官不过五年,但在青州雷霆平叛,在朝对皇上建言献策,更曾经保下忠良,你说他是张家附庸,那么你不妨说说,他为哪个张家人说过好话,抑或是哪个张家人举荐过他?张家除了我和尚在交趾的大伯父之外,余下的都是武官,纵使以英国公之尊,亦一向谨慎自持,从不曾对皇上举荐文臣。我岳父自从入朝为官之后,一不交结权贵,二不曾答应别人请托,三不曾请托于人,岂容你如此诽谤!”
见那矮胖青年脸色青紫,他却仍是针锋相对:“此次我岳父入阁,乃是杨阁老举荐,皇上咨以朝中七卿,咨以翰林院诸学士,纵有与其无交情的,也尽皆赞他学问人品。依照你刚刚的说法,难道朝中大臣皆无慧眼,反倒是你目光如炬?这世上有当官只为一呼百诺平步青云的官迷,却也不乏凡事只凭本心只取公义的君子!我为人弟子为人子婿,只想奉劝你一句,身为读书人,背后论人短长也该有个分寸,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