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朱瞻基后头的黄润见他步子越来越慢,便摆摆手吩咐后头的随从退远一些,这才上前紧挨在后头,凑趣地说道:“刚刚见到杜大人,殿下怎的没提起小张大人曾经当众驳了某个进士的狂言?皇上适才提起此事的时候,仿佛也觉得小张大人不脱武家习气。”
“杜学士不是计较这些的人,说了反而没意思。”朱瞻基说着便皱了皱眉,口气亦是冷肃了下来,“科举为取材之法,朝廷也不曾禁绝过民间士子议论国事,那个进士指摘杜学士学问也罢,政见也罢,这都无所谓,但信口开河妄加诋毁却可恶。无论指斥时政或是官员,都该从一个正字入手,否则就落了下乘。我看皇爷爷刚刚虽是说笑,但心中也有些不以为然。”
黄润连忙点头附和,陪着朱瞻基回到了端本宫东配殿书房,他吩咐两个小太监陪着练字,随即蹑手蹑脚退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转去御用监,他忽得瞥见朱宁出了正殿,连忙上前行礼不迭。见朱宁面露红晕,他登时想到了这位郡主的婚事上头,于是便笑嘻嘻地开了口。
“郡主可是来请太子妃帮忙参详未来仪宾的?”
朱宁素来对太监不假辞色,但当初父亲朱橚在建文末年被囚宫中时,黄润还只是御用监中的杂役,曾经多方照顾,因这个缘故,她对他便和对别人不同。此时,见老太监笑得狡黠,她便没好气地啐道:“是太子妃让太医院拟了几个药膳方子,让我带回去让父王好好调养。”
“原来如此……”
见黄润笑嘻嘻地打了一躬要走,朱宁却叫住了他:“这京师在北边,一年四季都干燥得很,和南边气候不同。你习惯了温润潮湿,如今却是睡火炕,只怕身上不惯。父王那边正在编救荒本草,颇得了几个油膏之类的古方子,我刚刚都给了太子妃。到时候她免不了要给皇太孙,你若觉得有用也不妨让人去配一剂。”
“那敢情好,多谢郡主惦记着!”黄润情知朱宁不直接给他是防着有人说闲话,当下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老奴也没什么可报答郡主的,顶多是以后多上一炷香,祷祝郡主能许一个如意郎君。话说这京师的天气确实是摸不透,眼下南边正是春雨绵绵的时候,偏这儿天阴了足足六七天,愣是一滴雨也没有,就是常常电闪雷鸣的吓人。”
天阴沉沉的,乾清宫中朱棣的脸色也是阴沉沉的。虽说他并不像父亲朱元璋那样勤政,但所有重要的奏疏仍然是亲自批复,就是不太重要的,也会仔细看一看节略。自然,诸王的所有上书他都会亲自过目,此时让他大发雷霆的就是通政司送上来的已故汉王世子遗折。
“人都死大半个月了,居然到现在才送上这东西,朱高煦倒是会扣东西!要不是长史李默把这遗折送过来,他是不是还打算扣着儿子最后的遗笔?拟回文告诉汉王,他的世子朱瞻坦刚刚死,别一个劲只顾着想立那些个庶子!寿光王朱瞻圻就算再不是东西,那也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他要是只想着弄死这个儿子,那么不妨想想朕当初怎么饶过的他!还有,行文礼部,派人去开释寿光王朱瞻圻,让他好生收拾起孝心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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