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同进宫的一共有几十个人,范安阮浪如今跟着皇太子殿下,其他不少都在各宫杂使。但凡来自交南的人,没有一个不怕英国公的。英国公在朝中时瞧着只是一个稳重的大臣,可在交南的时候,那打仗简直是神了,那名声能止小儿夜啼。”
想起自己在民间时听说的那些传闻,想起自己跟着别人一起看到的那尸体堆成的恐怖京观,即便如今早就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安南少年,陈芜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等到把张越送到了宫门口,他欲言又止地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声道出了一番话。
“小的见识浅薄,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交人虽自来好乱,可也不是不爱太平的贱骨头,若不是因为上头逼得太紧,就算有人谋逆也不会跟着盲从。这交阯马公公回来之后,在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说过不少露骨的话,您可千万小心些。小的虽说在交阯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可也不希望故国老是这么乱下去,这用兵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听了这番话时,张越不禁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少不得又点点头谢过。等到上了马,他忽地想起,之前皇帝召回马骐的时候,他尚在宣府,回来之后因祖母去世,也没在意其人究竟担任的是什么职司,心中大是警惕。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得罪的小人已经不少,就该一个个仔细惦记着才是!
因如今是万寿节前一天,衙门全都不理事,张越也不回詹事府,一路疾驰回了家。在武安侯胡同门口正好撞上了张起,他就把刚刚得到的好消息上前说了,眼见张起又惊又喜,他便长长舒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天空。
“要是祖母在天有灵,听到这好消息必定会欢喜得无可不可!二哥,这一趟打完回来,二伯父这阳武伯的爵位,就能变成世袭的了!”
想到顾氏生前星星念念惦记的就是此事,张起不禁重重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兄弟俩并肩来到西角门前下马,门上迎出来的一个门房就满面欢喜地嚷嚷道:“二少爷,三少爷,下午右军都督府来人报信说,二老爷在交阯打了个漂亮的伏击,一举拿获了叛贼的头头黎利!高管家派人回报了四位奶奶,又赏了报信的一串清钱!”
“没想到先来报信的还是右军都督府,兵部那些大老爷干什么去了!”
话一出口,张起见张越对自己使眼色,顿时知道说错了话。这种消息必定是先到兵部,然后再传往交阯布政司所属的右军都督府,按照正常的程序到家里至少得再晚些,如今必定是右军都督府那帮勋贵袍泽先递出的消息。只是,这大胜捷报不比大败告急,就是提早庆祝也不打紧。他便看了一眼张越说:“三弟,等大哥回来,咱们一块去给祖母上香吧!”
“这样的好消息,自然得让祖母知道!”
说话间,管家高泉也迎了出来。向张起张越兄弟行了礼,他又笑道:“好教两位少爷得知,右军都督府还有好信送来呢。这一回交阯算是大定了,报信的人说兴许要召回咱们家二老爷。据说就连黄福尚书也在召回之列,毕竟那位在交阯都十几年了!”
闻听此言,原本满脸喜悦的张越只觉得心中咯噔了一下。黎利被俘固然是去了交阯的一大心腹大患,但安知没有阮利陈利?这一打完仗就要召回张攸,还有深得交人信赖的黄福,万一那边再出问题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