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沐宁挣脱了自己,深深一揖后扭头就走,袁方一时之间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方才再次叹了一口气。人生无不散的筵席,纵使是他和沐宁多年情分,终也难抵情势变化。
京师的大德绸缎庄如今生意极好,毕竟,如成国公这等顶级勋贵府邸都是指定了专门让这儿送货,其余的次等富贵人家自然更不在话下。眼下大行皇帝二十七日斩衰丧期已过,官员上朝仍得素服乌纱帽黑角带,但其他人已经可以如平素日子那般穿衣,因要置办冬装,鲜亮颜色的绸缎自然是大受欢迎。
大德绸缎庄京师分号附近还开设着金银铺、鞋帽店、茶馆、酒楼饭庄,一整条街上都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四处热闹非凡。
然而,这会儿紧挨着大德绸缎庄的一座二层酒楼却只坐了一小半的客人,比平日的生意清淡许多。毕竟,就算已经过了丧期禁酒的日子,但屠宰的禁令还未解除,所以能供应的多半是素食,只不过,那些雅座包厢里头是何景象,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比起那些单纯用屏风隔开的包厢雅座,这儿处处都是双层夹板包厢,最是隔音隐秘。
张倬和张越这会儿正坐在其中一间雅座包厢里头,桌子上却只有一些蜜饯果子并糕饼之类的素点。即使如此,两人也无心用这些,直到包厢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从外头进来,父子俩才双双抬起头,看清来人之后就都站了起来。
袁方一进门才看清张倬之外还有个张越,这一吃惊登时非同小可。上前坐下来之后,他就忍不住责备道:“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你们父子俩也该收敛一些,怎么偏生一块来找我?张越才回京师,不是应该忙得很么?还有你,我如今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劝劝你儿子,一味任他胡来!”
虽然一上来就遭了埋怨,张倬却并不在意,苦笑着看了一眼张越,他就说道:“这些年越儿多承了你照顾,他硬是要来,难道我还能拦着?再说,咱们相认相交那么多年,你要走了,兴许日后就一直在南京住着,这次错过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听得这话,袁方不禁僵住了。打量着这一对眉眼异常相似的父子俩,他心中一宽,随即便叹了一口气:“你们父子俩还记着我,我很感激,只不过,眼下要紧的是你们两个。皇上正在加恩张家的时候,张倬你正在丁忧,这是没法子了,但越儿却是不一样,他还年轻,皇上用人之际,他有的是上升的地步。”
自从当初丧妻之后,袁方就绝了续弦之意,膝下又没有儿女,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即便动过领养一个孩子的打算,但这些年忙忙碌碌,竟是没曾顾得上这些。只瞧着张越一日日长大,他从旁襄助,几乎就相当于一个父亲,于是口吻中不知不觉就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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