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一下子压得极低,完全没注意到杨士奇的脸色:“爹,不是我多嘴,如今的情势和建文年间何等相似?皇太子年轻,外头有藩王叔父虎视眈眈……”
“你给我住口,这种大事也是你能掺和的?”杨士奇又惊又怒,一口喝住了还要再往下说的儿子,鲜少露出怒容的脸亦是绷得紧紧的,“这些天不许再出门,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你懂得什么朝堂大事,就胡乱拿从前做比方?既然知道这些天是非多,你就该知道,这时候你要是被人抓着把柄,谁都救不了你!”
满腔热情被这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杨稷自是心头不忿,但父亲毕竟是多年积威,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心里嘀咕个不停。等到了家门前,他刚刚把杨士奇搀扶下了车,就听见巷子后头传来了一阵马蹄疾驰声。
“杨老大人!”
那匹马驮着人飞也似地冲了过来,还未停稳,上头一个太监便一跃而下。他三步并两步奔乐上前,向杨士奇长揖一礼,随即便恭恭敬敬地说:“皇上有命,宣您乾清宫觐见!”
尽管只是这么短短一句话,杨士奇却是心中剧震。应了之后,他竟是也不用杨稷搀扶,强撑着手上了马车。回头看到要跟上来的杨稷,他便沉声吩咐道:“你留在家里陪你娘,不许出门。杨忠,给我好好看着他,若是他走出门一步,回头我唯你是问!”
这一路回去又到了长安左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早已等候在此地的两个小太监把杨士奇扶下车,随即便一左一右架着他往里头行去。毕竟,杨士奇已经六十开外,照他走路这架势,从长安左门到午门就能走上一刻钟,到了乾清宫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会儿由着那两人架着自己健步如飞,用不着使力的他少不得在心中想着乾清宫的情形。
是皇帝已经醒了过来,预备让他们草拟遗诏?还是皇帝已经驾崩,张皇后召他们料理后事?抑或是太医院的那些御医总算是发挥出了妙手回春的本领,让皇帝转危为安?
心浮气躁的他直到被人架着上了乾清宫前的最后一级台阶,这才把那些杂乱思绪都丢到了一边。在人指引下熟门熟路地进了那间屋子,他就看到内阁众人都到齐了,无论是往日常常带笑的杨荣金幼孜,还是一贯冷脸的杜桢,抑或是因坐牢多年而脸色发白的黄淮,此时此刻全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除此之外,蹇义和夏原吉也同样在场,两人俱是忧心忡忡。见此情形,他少不得也坐下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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