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难道要试我的胆子?请恕我说一句实话,能够到这儿来,我就已经把生死之置之度外,而且这会儿汉王殿下已经举兵了,您千万不可自误!”
当此刻,张辅的手却一丝颤抖都没有,仿佛枚青说的不是汉王造反,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稳稳地挪动了一下长刀,见刀锋紧紧贴在了枚青的脖子上,这才一字一句地说:“你不用拿这些话来恐吓我,我不杀你。”还不等枚青松一口气,他便沉声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拿下捆了!”
话音刚落,演武场的角落中便陡然之间冲出了好几个彪形大汉,随即一拥而上把枚青压在了地上,三下五除二就用麻绳把人牢牢绑了起来。见地上那个家伙死命挣扎,眼睛一直死死瞪着他,仿佛想不通为什么会遭到这种待遇,张辅便垂下了刀,淡淡地说道:“给他嘴里塞上麻胡桃!再去一个人吩咐备马,带着他跟我进宫!”
听到最后两个字,枚青只觉得脑袋仿佛被炸雷劈过一般,完完全全一团糟。他来之前对汉王朱高煦信誓旦旦地保证过,直到进了英国公府,在张辅面前侃侃而谈时,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打动对方,怎会想到张辅甚至没有多考虑一下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趁着自己还有说话的能耐,他只能扯着喉咙进行最后的努力。
“英国公请三思!如今你爵至国公,官至三公,已经是封无可封,日后必定是投闲搁置!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为自己的儿子族人想一想!不是我危言耸听,只要沾了一个张字,他们日后必定难以在仕途中再有进步,就连张越也是一样!朝中那些老朽之辈必然会依旧阻着他的前程,只有汉王有气魄……”
枚青终究没有把话说完,在张辅使眼色之后,一个家奴一手刀重重砸在他的颈后,把人给打昏了过去。看见自己的这些家奴麻利地堵上了枚青的嘴,犹如拖死狗一般把人拖下去,张辅这才把刀放回了兵器架,这才看向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彭十三。
“十三,换身衣服,陪我一块入宫。”
彭十三没有言声,默默一躬身便悄悄退去。约摸一顿饭工夫,英国公府东角门打开,倏忽间就从里涌出了十几个人,人人手中都牵着一匹马。为首的彭十三由于有官身,如今还是素色打扮,其余人却是一色玄衣玄衫,在昏暗的夜色中更显阴沉碜人。又过了一会儿,一身麻衣的张辅方才从里头出来,竟是亲自牵着一匹黄骠马。须臾之间,十几人便齐齐上马,急促的马蹄声中,那人影也渐渐不见了。
上房后屋的佛龛前,王夫人跪坐在那尊玉观音前,手指一颗颗数着数珠念诵经文。尽管已经是背过无数次诵过无数次的词,但她竟是常常恍惚着记不起下一句。好容易捱到三十遍念完,见碧落一手揽着天赐,一手揽着张恬站在那里,旁边的惜玉亦是满面关切地站着,她这才挪动僵硬的膝盖站起身来,神态自若地说:“已经不早了,你打发妈妈们让孩子们去睡。一切都有老爷,天塌不下来。”
见两人俱是如释重负,她不禁又捏紧了手中那串数珠。她倒不是怕自家遭到什么危难,可是靖难那会儿的可怕光景她亲眼见识过,如今难道又要重蹈那赤地千里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