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顾兴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是他没有派人去琼州府,只不过和咱们耗时间打擂台也就罢了,偏生他竟然孤注一掷,硬生生把事情闹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我给过他机会,偏生他刚愎自用非得分出个胜负死活来,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张谦在宫里不轻易和人结怨,人人都当他是老好人,谁知道一出来便撞上了这么一件勾当,撞上了这么一个人,自个心里也觉得郁闷,冷哼一声便摆摆手说:“反正来人还得等两天,先说琼州府的事。吉祥,张大人已经来了,你还不赶紧出来?”
随着这一声唤,张越就只见一旁的青绿色绉纱帘子微微一动,一个人影敏捷地闪了出来,深深弯下腰去行礼,正是曹吉祥。见他脚上的鞋子和裤腿仍然沾着星星泥点,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唯有脸仿佛是擦过,但瞧着比之前黑了瘦了,他便温言说:“这次辛苦你了。”
这辛苦两个字之前张谦也已经说过一次,相同的语调相同的表情,曹吉祥不禁越发觉得受宠若惊,连忙说:“小的只是遵令办事,不敢鞠躬。若不是大人正好派了张大哥到那儿公干,他又去请来了丘家的不少家丁帮忙,也拿不下顾家那十几个亲兵。”
知道张越此前只是从自己这儿得知了琼州府的一些消息,但毕竟不够详尽,张谦便示意曹吉祥坐下,让他把抵达琼州府之后的一应情形如实道来。尽管此前刚刚对张谦一五一十禀报了一次,这会儿连日赶路的疲倦仍是一阵阵发作上来,但曹吉祥还是提起了精神,一面喝着几乎比药还苦的浓茶,一面分说着抵达琼州府后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就差连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复述了一遍。等到他没有丝毫遗漏地把所有一切讲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见曹吉祥眼圈发青满脸疲惫,张越该知道的也已经都知道了,张谦少不得又勉励嘉奖了几句,然后打发了他去休息。等到人一走,他就对张越说道:“没想到临走前随手接了王瑾送来的这么一个人,到头来作用却是不小。你听听他说的,要不是他机警,调来了二十几个巡检司最善射的弓兵,就算能留得下那些人,丘家仅存的那一点家丁必然是损失殆尽,到了那时候,你我都不好向英国公交待。是个人才,以后倒是可以多培养培养。”
培养曹吉祥?这个大明历史上唯一真正谋过反想当皇帝的太监?
张越越想越觉得荒谬,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但随即就把此事略过了。无论是英雄还是奸雄,需要的都是时势,若时和势都不具备,那么什么野心抱负都无从谈起。自忖和顾兴祖相关的每一个环节都已经仔细考虑周详,他便轻轻拍了拍旁边的扶手。
“琼州府那边虽说暂时安定了,但后患恐怕不小,钦差来了之后怕是还得要去一趟。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等待钦差,不过也不用干等着。官牙行的章程之前已经送上来了,也就是说,码头上估值抽分课税应该能逐步上正轨。所以,在等待的这几天,海商的引凭勘合该是时候发下去了,就请张公公主持。和当初宁波市舶司一样,一共二十张。朝中夏尚书不是在设钞关平抑钞值吗?这次正好,让想要引凭的商人每人交押金三千贯钞,然后竞价角逐。对了,宝船有什么消息?”
张谦这才想起了另一件大事,立时笑了起来:“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宝船已经过了山东,正在往刘家港,只要稍稍休整几天就能南下。如今海风正好,如果一切顺利,一个月之后就能停在广州港。只不过,咱们的码头虽说已经重新修过,但要停这么多艘船还是勉强,只能让他们一拨拨进港装运了。他们这一次出使日本可谓是收获颇丰,日本不但一下子烹死了二十四名倭寇,而且已经就之前不纳使节一事上表请罪,还开了口岸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