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直冲到张攸的房前,陈洽这才被颛福拦了下来。瞪着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厮,他平复了一下心神就沉声问道:“眼下谁在里头?”
“回禀陈大人,是我家三老爷。”颛福瞥了一眼里头,见陈洽脸色阴晴不定,仿佛打算直接闯进去,不禁提醒道,“陈大人,我家老爷上回好容易有力气的时候,已经把军中事务都对您交待了分明,就连麾下的家将也交给了您去守城调派。不是小的多嘴,我家老爷要不是真抗不下去,但使有三分力气,他也决计会勉强起床去见人,他的状况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您与其来这儿,还不如把交州府其他官员都召集起来拿个主意!”
“要是能拿主意,我也不会巴巴跑到这里来打扰了阳武伯!”
外头虽是低声争执,但声音还是从门缝窗缝里钻了进来。瞧见张攸脸色青黑地躺在床上,除了勉强还能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倬只觉心中恻然。
自小他是家中最不成器的子弟,只看着善文的大哥自视极高,早早夺了解元入朝为官,看着善武的二哥争强好胜,硬是将一条绝不容易的武官之路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如今一辈子好强的二个竟然落得了如今这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念及二哥从前在外常有东西捎回的往事,眼眶渐渐又有些湿润了。
那几个大夫说的全都一模一样,如今张攸的情势就是一个熬字。能在中毒之后硬生生挺了一个半月,可以说已经是奇迹,但这样能挺到几时?
“开门,请陈大人进来。”
听见这强自吐出来的言语,张倬不禁一愣,随即默然起身前去开门。见门外陈洽见了自己面色颇不自然,而颛福则是大吃一惊,他就点点头说:“家兄请陈尚书入内说话。”
尽管是装着满肚子的话来,但进了屋子见着比前些日子更消瘦的张攸,陈洽倒是有些踌躇了。他并不是无能之辈,然而,街头那些残兵败将却是他这个文官无论如何都弹压不住的,毕竟,张攸交给他的那些兵不是他想带就想带的,若是要杀一儆百,恐怕结果就是哗变。斟酌许久,在床边椅子上坐下的他就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原委说了,然后就叹了一口气。
“阳武伯,不是下官要扰了您养病,而是再不解决,交州府的粮仓就要空了!本地的屯田兵不少都逃散了,往云南调粮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下官只想求一个法子。”
见张攸费劲地张了张口,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张倬连忙把耳朵贴了上去,仔仔细细听了一会,他这才站起身道:“陈尚书,家兄说,残兵败将确实可虑,你不如让他那些家将分头去弹压那些人,等彭十三回来了,我再把人借给你。”
陈洽张了张嘴,正想说张攸那些家丁家将要是调去干那些事,若有什么万一,他手中连最后一支可用的力量也没了,要知道,那些兵可都是在方政麾下,不会听他的。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颛福又惊又喜的声音。
“老爷,老爷,大少爷从京里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太医!”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健壮的人就一阵风似的撞开门冲进了屋子。跌跌撞撞冲到了床前,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紧紧抓住了张攸的手,连叫了好几声爹。瞧见张攸那张从震惊转为欢喜的脸,又看了一眼张超,张倬顿时长长吁了一口气,见陈洽还愣在那儿,他只能把这一位拉走了。
一到外头,张倬就看见两个卫兵架着一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进来,只见那人两股血迹斑斑,显然是这一路快马加鞭骑马所致,料想应是太医。在此人后头,还有几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年轻人。认出那是自个家的长随,张倬就撇下人走上前去,还不等他发问,头前一人就跪下磕了头。
“三老爷,咱们路过凭祥时,听说朝廷已经下令征发大军,安远侯挂印,三少爷将随军参赞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