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这么乱,要是黄老尚书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可就像没了爹娘的娃子!这天气虽说虫不多,可也得防着,这是我家自制的驱蚊虫药水,还请小李哥送给老尚书!我是陈纪,之前黄老尚书多次见过我的!”
然而,任凭他们怎么把东西往门房手里递,那个粗壮的汉子仍是忙不迭地往外推,脸色虽涨得通红,仍是一个劲地解释自家大人有规矩,从不让收外人的东西。不远处从车上下来的张越和何太医看到这一幕,一个叹服一个惊讶。面对门口挤得满满当当这么一行人,两人靠着随行护卫开道护持,彭十三左突右挡,好不容易方才进了官廨。
黄福在交阯一呆就是十几年,除了两套纻丝和绉纱官服之外,平日就是家常布衣,官廨也是修修补补住了十几年,丝毫没有二品官邸的气派。由于交阯路途遥远,他的妻儿老小全都在南京,身前身后只有两个仆人跟着,其余都是官派皂隶。这会儿正在服药的他得知张越前来探望,连忙一口气喝干了那苦涩的药汁,让仆人在身后垫了一个软垫,硬是坐直了身子。
张越和黄福只是之前在南京时有些交情,对于这位六十出头的老者将大把岁月丢在这种瘴疠横行之地,心中一直很是佩服。此时厮见之后引了何太医上前诊脉,听其赔笑解说如今风热已解,只要善加调养就能无事,等到人跟着健仆出门写方子,他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黄福却是对太医诊断如何并不以为意,听张越只是关切自己的病情,他就摇了摇手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一向惜福养身,所以硬朗得很,这次要不是我一时支撑不住,外头也不会四处流传我已经死了,引得人都说朝中会改变交阯方略,因而激起大变,这都是我的疏失,那时候哪怕是让人抬着我出去,也得澄清此事!”
说完这话,他顿了一顿,又开口说道:“我素知你不是论事激发贪功冒进的人,但还是有几句话想劝。”
此前来探时,黄福因在病重之际,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张越也只能说了几句劝慰话,这会儿听黄福郑重告诫,他连忙说道:“老尚书请言,下官洗耳恭听。”
“人都道你杀心重手段狠,但我知道,那些只是表面文章,只看你治理地方对待黎民的态度,我就知道你从心底还是个仁厚之人。昔日英国公初定交阯时,曾经筑京观以慑服土人,但这种手段可用一时,不可奏效一世。这一次叛逆也是,陈天宝这人的名头此前从未出现过,忽然掀起大乱,不过是僭称陈氏之后混淆视听罢了,从逆的百姓多半都只是受人蒙蔽。平叛有雷霆手段,就得有同样的怀柔方略,自从之前复立陈氏子为交阯布政使之后,大多数百姓毕竟是信了,所以,陈天宝决计造不出所谓军民数百万的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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