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和张越四目交击,见张越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他忖度片刻就朝张辅后头靠近了些。果然,张越上前向张辅行过礼之后,就字斟句酌地说:“英国公可是受皇上派遣先回来的?太后中午在仁寿宫召见过杨阁老,这会儿赶过去,太后应该还没歇午觉。”
张辅自然知道张太后突发心疾,此时听张越这么说,无疑表明太后的病已经有了起色,他自是如释重负,而朱瞻基紧绷的脸色也松弛了少许。只这会儿来不及多说什么,张越自然不会急急忙忙禀报个中详情,于是,核对了通行腰牌,张辅竟破天荒带了包括朱瞻基在内的四名亲卫匆匆入宫,其余人则是在东华门前等候,让守门的禁卫们好一阵奇怪。
皇帝既然回来了,张越也就不用担心那么多有的没的,回了兵部衙门便有条不紊地处理起了各样公事。有道是人被逼上梁山的时候就会发挥出全副能力,他如今也是一样,分心二用一面听报告一面写题奏,脑子里还时不时猜测一番宫中情形。等到陈镛说完,他也正好在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
“你回头把这些天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以备询问。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只不过冬至已经赐假,朝廷又多事,正月元宵额外赐假恐怕是难了。还有,今天晚上我告假,兵部这儿你代替当值一下。我之前已经对杨阁老提过此事,他也已经答应了。”
陈镛看到张越递过来的那张墨迹淋漓的大笺纸,脑袋有些转不过来。须知刚才张越就已经对他明说皇帝已经跟随英国公张辅一同回来,他虽不知道宫中的太后有什么不妥当,可也知道张越如今既是主理兵部,总得留着备召见,哪里有急急忙忙回家的道理?然而,张越显然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不容置疑地吩咐过后,就把人赶了出去。
冬天的太阳落山格外早,张越进衙门的时候,天光还亮,出衙门的时候,这外头就全都昏暗了下来。平常这是散衙时分,沿江米巷到东江米巷,四处都可见往东城西城的马车和马匹,但如今却显得人影寥落冷冷清清。这种情形自从皇帝北巡离开就开始了,从上到下的文臣武将们,不论品级高低,都习惯了超负荷加班,哪怕不加班也得顾虑到同僚上司下属的眼光,于是哪怕没事做,也只得呆在衙门里。
至于十数日前的事情出了之后,这情形就越发变本加厉了。六部五府乃至于都察院的主官一个个全都歇宿在衙门中,下头的办事官有样学样,自然是只能委委屈屈在衙门里头搭起了铺盖,只可怜这大冷天的柴炭供应实在是不太齐全,如刑部这样油水少的衙门更是如此,一间间屋子到了晚上简直能冻死人。所以,各级衙门这些天最招牌的声音,便是响亮的打喷嚏声和擤鼻涕声,就连最是温暖的兵部衙门,红鼻头也比平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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