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进家门,如今从庄上调回来帮着高泉管家的连生就迎上前来:“少爷,小方少爷傍晚就来了,在家里等了您老半天,小的原想去衙门找您说一声,他却不让,后来还是老爷出面把人叫了过去,又在家里用的饭。这会儿老爷还留着人在书房说话呢。”
这都几时了,方敬居然还在?
张越记得离开杨府的时候就已经是戌正时分,早过了一更三点的夜禁,平时方敬过来,绝不会逗留到这样晚——毕竟,这个憨厚的小子就算自己不在乎别人的说法,也不愿意让别人说张家的不是。所以,略一思忖,他便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上头,又问了连生两句就加快了步子。进了二门,他先让人去杜绾那儿说一声,旋即就赶去了父亲的书房。
如今张越在京城为官,一家人总算不用像从前那样分隔两地,所以致仕的张倬生活悠闲了许多,白天或是出门访友,或是打理产业,或是游览帝京名胜,三间书房用得少了,而且还改了个极其潇洒的名头,叫做逍遥居,平日只用四个书童打理。这会儿张越到了门前,一个披着厚厚毡毛斗篷的书童正拢着手在檐下等着,一见他连忙扯起喉咙向里头通报了一声。
“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张越一进门,正中坐着的张倬就笑道,“小方在这里足足等了你几个时辰,事情还是我好说歹说,他才算是开了口。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了你媳妇,她使人去办了,不至于出事。”
不至于出事?那么就是说还有可能出事?
尽管父亲说话用的是闲适的口气,但张越却不干小瞧,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敬,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和你大哥有关?”
方敬略一踌躇,随即点了点头:“大哥是昨日来的,原本说是明日便走,今早上到家里来对我说了些话,原本还要给我买宅子,被我劝住了。后来我急着出门去小书院,请他在家里坐一坐,等我办好事回来再说话,谁知道他突然就走了,后来,又有人往家里送了四匹绸缎来,说了些奇怪的话……”
听方敬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说完了,张越心里渐渐有了数目。见方敬那不安而又愧疚的样子,他便笑着说:“不用这么紧张,你大哥的事情要是不解决,我不会把你和菁儿的婚事定下来,大堂伯和大伯娘那么谨慎的人,哪能出面为你提亲?那事情的由头露在外面,原本就是给人去抓的,这次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好兴致。放心,这不碍事。”
当初张倬把女儿许给了方敬,这关节自然要打探清楚,所以别人不知道,但张倬自然知道这事情已经给张越使了招数抹平。只不过,看到方敬那如释重负又起身百般感谢的样子,他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那个死心眼的小子!他刚刚说了这许多,方敬仍是忧心忡忡将信将疑,如今张越只说了这么一句,他竟是完全相信了,他这个当长辈的就这么不可靠?
早已经作了祖父,如今却又想着当岳父的张倬重重咳嗽一声,随即站起身看着张越说:“既然已经夜禁,小方就不要回去了,让人到外头收拾一间客房你住着,明天一早正好去小书院。越儿,那些事情你再留心些,一次性处理周全,别再落下什么让人有机可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