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喜心里惊疑,嘴上不接茬,户部侍郎同样讳莫如深,转口说起差事。
二人跨进账房聊善堂,送走天使供好圣旨的魏无邪则跨出祠堂看向陈氏。
魏明忠魏明诚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领着各自媳妇悄声飘走。
陈氏望着儿子儿媳的背影,语带喟叹,“幸好孩子们自小懂事孝顺,否则哪家孩子像明忠哥仨似的,随你要黑要白,半点不打折扣地照你安排好的路走?明忠媳妇心宽,难为明诚媳妇也半点不因家里起落而动摇。”
“孩子们懂事孝顺还不是老子娘教得好?”魏无邪缓步走向陈氏,“臭小子们因我而背负十几年污名,权当今生我欠他们的债,来生我再还他们就是。”
儿女都是前世的债。
今生欠债来生还,再做一世家人正好。
话中纠缠着希翼和歉意,陈氏看着魏无邪笑,语气半嗔半怪,“儿子是老子教的,女儿是娘教的。我的安安我最知道,安安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会怪我们骗她瞒她。”
说着轻靠魏无邪肩头,落向祠堂内的目光定定停在一块小小牌位上,说到魏明安时声音又低又涩。
魏无邪垂眸低头,美须微翘,“安安那性子,说好听叫慧黠,说难听叫滑头。当初闹得明诚媳妇不安生,活脱脱赖皮做派。她如果还活着,只怕不但不会怪我们,还会为我的抱负叫好助威,想方设法出力呢?”
“哪有这样排喧女儿的父亲?”陈氏迎上魏无邪神采粲然的双眼,嗔怪更甚,眼角酸热也更上一层,“我的安安自然与众不同。一眨眼二十几年,安安走了,你也要走了。”
此走非彼走,魏无邪自然不会忌讳,反而笑叹着轻声道:“当年桂榜提名簪花游街,也是这个时节这样的好天气……”
从那一天起,他就不再为自己而活,只为皇上而活。
他还记得大登科后小登科,挑起陈氏红盖头的那一刻,他看着她青涩而羞怯的笑模样,身心都被红烛照得又暖又软。
短短刹那,仿若一生。
他想,他会和她举案齐眉、生儿育女。
但这辈子前半生,他注定委屈她。
还有那个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却依旧明媚快活的小女儿。
那样柔软,那样可爱。
从接过襁褓起,他就暗暗发誓,要让他的小女儿过得无忧无虑、干净清白,不要他的小女儿受一丁点烦扰。
他的女儿,他的安安,就像他心底最深处的一片净土。
净土却转瞬坍塌。
老天何其残忍。
老天又何其狡猾。
魏无邪眸底乍明乍暗,深深望进陈氏眼中,“六皇子为我求过情,就是对我有恩。往后你在京中,只管将中馈交给明诚媳妇,闲来多往宫中走动。想来今时今日,太后不会再因为我而嫌恶你。六皇子妃其人……可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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