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沉吟了片刻,跟母亲说道:“可这些年来,阿娘不曾亏待的人太多了。张阁老这般的老臣,阿娘不曾亏待,武家的人阿娘也不曾亏待他们,张氏兄弟更是不曾亏待。”
说起张家兄弟,武则天的神色一愣,随即流露出几分悲意。
那对兄弟在政变当日,就被闯进后宫的士兵一刀毙命,不止如此,他们的尸体还被吊在城门外示众三天。至于张氏兄弟在洛阳的家,早被对他们恨之入骨的百姓们闯进去,拆墙拆瓦,东西被扫荡一空。
李宸不知道如今母亲想起来从前的那些事情,会不会后悔。但她知道,从云端掉落到泥地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新皇即位,皇太后迁至上阳宫。
如今的武则天不能接见任何人,包括武家的人,她一个人深居后宫,所有物质待遇依旧跟她当女皇时一模一样,新皇心中不论对母亲的是否有恨,都不会愿意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
当然了,如今皇太后已经不再是女皇了,她如今的身份是新皇的母亲,先帝的妻子,从前女皇豢养的那些俊俏的小郎君们,尽数被新皇流放到岭南一带去了。
李宸打量了一下一左一右站在母亲身旁的侍女,面生得很。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当年李贤废为庶人,被母亲迁至巴州软禁,如今母亲退位,被李贤迁至此处软禁。
武则天见到李宸,也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她所有的情绪都在政变当日发作过了,听说政变当日,张柬之等人逼宫长生殿,在卧榻之上的女皇俯视跪了一地的大臣,怒声质问这些深居高位的大臣,她可曾亏待过他们?
诸位大臣面露惭愧之色,女皇不曾亏待他们,他们能有今日的地位,谁能说不是女皇的恩赐呢?
为首的张柬之也是老泪纵横,跪伏在地与女皇说道:“圣人不曾亏待臣等,如今圣人卧病重,难以操持国事,又受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蒙蔽,老臣等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出此下策。皇太子李贤,才思敏捷,又有贤德,先帝在世时便太子殿下十分赞许,圣人将身上重担交给太子殿下,江山可安矣。”
李宸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人,母亲一味宠信张氏兄弟和武家的人,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倒霉的并不止会是她的兄长们。
母亲不当女皇了,不会有生命之忧。新皇登基,顶多不过是软禁她,她当年不也软禁了她的兄长们吗?比起她的几位兄长,母亲的物质待遇以及精神压力可谓是十分优待。如果不发动政变,一旦有变数,让武家人或是张氏兄弟掌权,李姓就只有被连根拔起的份儿,包括她。
她如今不是孑然一身,她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对母亲而言,或许不管是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为了权力可以下狠心的。可她不是母亲,她没有那样的铁血手腕,也没有那样想要君临天下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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