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杨桃花的老婆,又抬头把刁大军看了一眼,竟然是倒吸一口冷气地:“啊,你……”
大家就鼓起了掌。
看来杨桃花对刁大军当年的印象,也是十分深刻的。她脸上,甚至立即显出了一种少女才有的羞赧。
老赌友大声说:“这才真正叫老情人相会哩。”
谭道贵为了看到一对老情人的眼神,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猪圈里,脚下冰溜子一滑,差点没一个倒栽葱,栽进猪槽。
又惹来大家一片笑声。
刁大军说:“还喂着猪哩,我记得当时你家喂了两条,现在咋喂这么多?”
“也不多,就七八条,家里现在全靠这个了。”杨桃花说,“来了这多稀客,都到屋里坐吧。”
“我还记得当年你妈给我煮的腊肉,蒸的豆酱条子肉哩,他们都是冲着这肉来的。”
杨桃花淡淡一笑说:“想吃了有,不过我妈不在了。”
“你妈咋了?”
“去年春上死了。坐,都到屋里坐。”
大家就随着刁大军一起,进了杨桃花的家。
家里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在刁大军的印象中,还是没咋变,房是老房,甚至连家里的一应摆设,也都还是老样子。刁大军就领着大家,熟门熟路地,前后院子参观着。最后,还领着大伙儿,从木楼梯上到二楼,让大家看腊肉。那腊肉果然在厨房的上边,整整吊了半边楼,都汪汪地在往下滴油呢。有去年的,有前年的,甚至还有八年、十年前的。据说肉是越陈越香,年代久远的腊肉,甚至都不用煮,那瘦肉,是直接能撕下来吃的。镇安人特别会做腊肉,都清一色地用柏树叶子熏炙,下锅一煮,十里八乡的就都知道,谁家又在吃肉了。乌格格和菊花仰头数了一下,楼上有二百多吊腊肉,楼下灶头还有几十吊鲜肉,大概是腊月才杀的猪,正在烟熏火燎着。让大伙儿特别感兴趣的是,还有十好几个腊猪屁股,黑得跟上过漆一般,都挂在墙上。刁大军说,这是腊肉里边最好的,都舍不得吃。他说当初桃花她妈,给他用棍挑走的那个猪屁股,比这几个都大多了。
在他们参观楼上楼下、房前屋后的时候,杨桃花把一个猪屁股,已经洗好,炖在堂屋的吊罐里了。吊罐是个瓦罐,常年四季就吊在堂屋,刁大军介绍说,山里人一进入深秋,就开始在堂屋烧柴火取暖,一边取暖,一边用吊罐烧开水,富裕家的,就用吊罐炖一罐肉,随时从罐里捞出来,用手撕了吃,叫滚水肉,用刀切了吃,叫砧板肉。豆酱条子肉,就是把煮好的腊肉,切成一筷子厚,跟碗口直径一样长的条块,然后,纹路细密地,一排排扣到炒好的豆酱上,下锅蒸一两小时,再出锅时,油浸进了豆酱里,而肉,柔滑得落口即销,故又名:“落口销。”乌格格说:“没看出,大军叔对这里的生活记忆犹新呀!”“呵呵,那次住了好几天,算是知道一点皮毛。”老赌友说:“我总怀疑你那次得手了。”“没有,真的没有。娃太单纯了,下不了手。真的,我跟这位,连手都没拉过。有天在堂屋烤火,他爸妈不在,我试着拉了一下,差点让娃把我推进火炉,烤了肉了。”把大家又惹得稀里哗啦地笑了半天。连杨桃花,都被这些莫名的怪笑,弄得躲在灶房,半天不敢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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