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那就不是一码事嘛。”
“那绝对是一码事。”
任三皮怎么纠缠,蔡素芬都没有突破这个底线,直到离开地下室。
蔡素芬从地下室走出来后,回家取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就离开西京城了。
其实在她来看三皮以前,就做好了这个决定。更准确地说,这一个月来,她一直都在做着这个决定,但真正下决心,还是在韩梅走了以后。尤其是大年三十早上,面对菊花上吊的那一幕,这个决定,更是雷打不动地确定了,甚至提前了。
她始终都不敢回想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自打断腿狗被刁菊花虐杀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在颤抖,那种颤抖的感觉,几乎不亚于当初自己丈夫孙武元杀死蒋老板的感觉,因为孙武元杀死他的老板,是最后的疯狂,而刁菊花虐杀残疾狗,才是疯狂的开始。从虐杀的手段看,这个女人的心底,已经冷酷到无法探测的程度了,尤其让她恐惧的是,难以判定下一个目标会是谁。是韩梅?是她?还是刁顺子?似乎都有可能。这使她想到一些灭门的惨案,而她自己,最有可能,成为紧随狗后的牺牲者,她甚至都不敢回想,刁菊花能给狗的私处,硬别进去那根生黄瓜,她觉得,那正是刁菊花对她跟她父亲结合的一种愤怒,当她看到那一幕时,第一感觉就是:那条可怜的狗,其实就是自己。
腊月二十九晚上,她整整洗了一夜的东西,最后甚至连院子、厨房、厕所都冲洗了个遍,在对这个家庭进行最彻底的清洗时,她始终在思考,是不是得离开了?她甚至不敢把自己的脊背,对着空荡处,无论清洗打扫什么,都要把背,对着实实在在的墙壁或物体,因为那里不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或者突然冒出一把刀来,或是一双筷子,一根生黄瓜来,猛然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并且让尸体受尽羞辱。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她觉得自己真的得离开了,过了三十走?过了初一走?还是过了十五走?反正自己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虽然顺子对自己很好,但再待下去,那最终也是害了顺子。她尽量地多清,多洗,多擦,好像是要把顺子一辈子要穿、要垫、要盖、要用的东西,都一次清洗完似的,一直清洗了整整一个晚上。大年三十早上,在爆竹声越来越密集的时候,她擦完了最后一双筷子,然后腰痛背涨地进厕所蹲了一会儿,蹲下去,几乎站不起来了,但她听见楼上有动静,就硬撑着往起站,出来一看,刁菊花已经吊在楼板上了,两只脚还在僵硬地蹬着,端着,但明显是没有了力气。吓得她尖叫了一声,可立即意识到,这个家里,除了自己,就是刁菊花,顺子一早出去置办年货了。就是再恐惧,再三魂走了七魄,她的第一意识,还是上楼去救人。在上楼梯的时候,她的膝盖,软得两次跪在水泥梯坎上,最终爬上去了,可面对那么粗的吊绳,和比平常似乎加长了很多的刁菊花的身体,她又毫无解救之法。她大声向邻家求救,可鞭炮声,在一家又一家院子里乱炸着,再灵敏的耳朵,也听不清这种嘶哑的喊叫了。她突然想到了菜刀,又连爬带滚地下楼,从厨房取出菜刀,上楼来把吊绳割断,才把刁菊花解救下来。刁菊花像一座山一样垮塌下来时,她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扶着人,那已失去所有意识的人,砸向她时,她是努力扶着,抱着,以免让她受到突然倒地时的损伤的。可那堆比她的体积明显肥大的骨肉,毕竟太重太沉,把她先砸倒在地,然后才软着陆在她的上面。她试着后脑勺,脊椎,尾巴骨,都经受了从未有过的撞击,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地方的麻木和痛疼了,因为怀里躺着一个快死的人,她必须呼唤、必须解救。她在乡村当过代课教师,给学生教过一点急救常识,一是呼唤,二是压击胸部,三是人工呼吸,还有掐几个重要穴位。她都做了,也给顺子打了电话。好在,人是救过来了。虽然救过来的人,对她也并没有产生任何好感,甚至还在变本加厉地歇斯底里,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做的所有事情,问心无愧地准备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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