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弑君造反,宁毅更多的变成了一道黑暗的轮廓,这轮廓时而做出偏激的事情,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正强大的化身。这是她的位置无法定义的强大,即便是在接手成国公主府,见识了各种事情十多年后的今天,想起那位曾经当过自己老师的男人,她都无法完全定义对方强大的程度。
击溃金军这种在武朝人看来如梦幻一般的战绩,放在对方的身上,早已不是第一次的出现了。十余年前在汴梁时,他便集合了一帮乌合之众,于夏村击溃了能与女真人掰腕子的郭药师,最终配合秦爷爷解了汴梁之围。此后在小苍河,他先后斩杀娄室、辞不失,令得金国在西北遭受巨大的挫折。
这一切都只能算是与金国的局部开战,但是到得西南之战,华夏军是真正的迎战了金国的半壁江山。对于潭州之胜,所有人都感到意外,但并不是无法理解,这顶多算是意外之喜,可对西南的战事,即便是对宁毅最乐观、最有信心之人,恐怕也无法猜测到今天的战果。
人们顶多认为,华夏军将借助地利,将女真西路军拖在西南,通过熬时间的周旋,最终在女真的灭顶攻势下获得一线生机。谁也想不到华夏军仅以数万人的力量,与金国最精锐的近二十万军队打了个平手,而后宁毅率领七千人出击,仅仅是第一击,便击溃了斜保率领的三万延山卫,将完颜斜保斩杀在粘罕的面前。
他这一生,面对任何人,几乎都不曾落在真正的下风。即便是女真这种白山黑水中杀出来,杀翻了整个天下的恶魔,他在十年的磨砺之后,竟也给了对方这样的一记重拳?
完颜宗翰是怎样看待他的呢?
西南……真的是在连天战火里了……
她脑中想着这些。这是她数年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用力地想起宁毅,虽然那身影已经看不清楚,面对着女真人南下的噩梦时,他迎了上去走得太远太远……她此时还是有些徒劳地回忆着这些事情,也在想着:若是当年的夏村之战后,朝堂上的那帮畜生、连同周喆在内,不至于那样的愚蠢,如今的一切,该有一个多不一样的轨迹啊……
窗外的树上,桃花落尽了。她闭上眼睛,轻轻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都不会再实现了啊……
……
不远处,沉默许久的君武也将闻人不二召到了一旁,开口询问之前被打断了的事情:
“……闻人先生,你这次过去,那叫做何文的义军首领,真的……是在西南待过的人吗?”
……
窗外,正有阳光落下。偏安一隅的福州,人们被传来的消息感到了欣喜,但在这明媚的天空下,一路往北,阴云不曾在视野中散去,数以十万计的军队、百万的汉奴,正在组成臃肿的集团,渡过长江。
胜利与惨败在这里汇集,凯旋与凄凉交织在一起,高高在上的战胜者们驱赶着百万牲口一般的同类去往北方。一方是归途,一方永无归途。每一日都有尸体被长江之水卷起,浮浮沉沉地去往地狱的远方。
传来的讯息随后也将这纯粹的喜悦与悲伤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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