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桌后伏案写作的希尹便起身来迎她。
回家数日都可以看到,夫妇俩其实都瘦了,希尹上一次在家还是数年前,尤其消瘦得厉害,头发也已经从半白变作全白,陈文君则是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时局操心,头发也白了一些。
“那是”陈文君问了一句。
“新上来的都巡检满都达鲁。”希尹答道,“接下来的这段时日,跟宗弼那边要开始较量,衙门里换了一些人,主要是应对有人在暗地里捣乱,再过几个月两军比武,若是输了,咱们都难得善了啊嗯,还是夫人做的糕点好吃。”
希尹的话语坦率,当中未尝没有提醒的意思,但在妻子面前,也算是坦坦荡荡了。陈文君看着在吃东西的丈夫,眉头才稍有舒展,此时道:“我听说了外头的公文了。”
她说起这事,正将手中小米糕往嘴里塞的希尹微微顿了顿,倒是神色肃穆地将糕点放下了,随后起身走向书桌,抽出一份东西来,叹了口气。
“入冬几个月,每一个月,冻饿致死数万人,被冻死居然是因为有柴不许砍。这种事情,原本就蠢到极点,杀了别人他们自己能独活吗,一群蠢驴我今日才将命令发出去,已经晚了,其实算不得多大的补救”
他回头看看妻子,开口其实有些艰难:“这当中有许多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你,我曾许诺要给汉人一个好些的对待,可到得如今我知道你这些时日有多难。我们败在西南,其实是你们汉家出了英雄了”
希尹说到最后这句,勉强而复杂地笑了笑。他原本自然也有许多想为妻子做的事情,也曾经做下过许诺,然而如今有些事已经在他能力范围之外了,便只能说说汉人的英雄,让她高兴些许。陈文君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眼泪却已簌簌而下:“不论如何,你这次,总是救了人了,你吃东西吧”
这只能是她作为妻子的、私人的一点谢谢。
满都达鲁走出谷神府,下午的天空正显得阴晦。
他走到不远处的小广场上,那边正贴着大帅府的告示,有人大声的宣读,却是大帅发布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再以任何借口屠杀汉奴,城外的无用草木,不允许任何人家故意阻挠汉人捡拾,同时大帅府将拨出部分木炭、米粮在城市内外的汉民区发放,这部分的支出,由过去半年内各勋贵家中的罚款补贴
此外还有数项保证汉奴生存权力的措施公布。
有些畏畏缩缩路过的汉奴听到了,在小广场的边上哭泣起来。
许是在感谢着大帅的仁政。
满都达鲁是这样想的,他站在一旁,察看着里头的身份可疑之人。
瘦弱的、名叫汤敏杰的男子正躬着身子,从另一侧与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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