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弟说得是有道理的。”郭药师道,“武朝儒道,敬天法祖,武朝境内,黄河之尊之重,难以想象,若真如这信函上所说……欲决黄河而退我大军,先不说我等如何,汴梁城内百万人,能逃离者寥寥可数,况且黄河决堤,汴梁城周围千里泽国,数年之内都要泛滥不止,于武朝来说,此举实属天怒人怨。行此举之人,必遭举国谤之,身后,怕也是千古骂名……”
发与众人传阅的书信上,写的正是有关掘开黄河堤防,引大水退女真大军的计划,计划开始时慷慨陈词,言曰:战可败,城可威,然国不可亡,节不可堕。一番慷慨之后,引出正式的计划,甚至绘以图纸、具体计划、大量计算,等等等等,缜密周详,委实令人真假难辨。
郭药师说完,宗望皱了皱眉:“郭将军也觉得是假……”
“然而……却不是。”郭药师犹豫片刻,如此说道,“武朝儒生,确实好夸夸其谈,于务实之事,难有建树。然而其中也有许多,性格刚烈决然,信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朝大军南下,大军横扫难当,然而……小股抵抗,却有甚为决然的。汴梁城外战事发展至今,若说武朝已有官员绝望如斯,欲行此天下大不韪之事,以大水退兵,百万人陪葬。药师觉得……并不出奇。故此,难以判别。”
此时被叫进帐篷里的师爷多是金人、辽人,但懂得儒家学问的还是有的,郭药师说完,也是行礼附和。言道武朝书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然而计算起这种决然之事来,确实不乏有人,而且有些人为了身后之名,甚至格外喜欢这类事情。
但随后又有人道,这类事情,一部分人做也就罢了,若是将计划送去汴梁,必遭喝止,说不定,还是有诈。
不过这样的说法之后又有人提醒,书信后有一段,似乎就是在说,大战之前,汴梁周围船只早已入城,一旦黄河决堤,大水淹来,让城中皇帝、高官等人上船,还是来得及。其时虽然武朝也损失惨重,然而中枢仍在,不过一城之失。女真人虽然强悍,但举国之兵,已有半数来此,此次大水一淹,却仿佛去了金国半壁。武朝先前确实做错许多事情,然则从此汲取教训,励精图治,为时未晚,此类云云。
不久之后,那位伏案计算的老师爷也在口中赞叹,向宗望报告道:“武朝筹算之学,土木之学,委实精妙,此封书信上之计算,实乃其巅峰之作,只可惜被撕毁小半,但于我朝筹算之学,亦有他山之石之功效……”然后遗憾一番,夸奖一番,恨不能看到被撕毁的那一小半。
众人各有想法,然而对于信函真假最主要的是对方是否真有决心做出这事难以定论,不久之后,阇母道:“即便对方真欲行此险招,也需待明年春汛之期,方有效果,我军早已做好大雪攻城的准备,只需今冬破城,此事也实在无需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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