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顿了顿,叹了口气:“种世兄啊,文人便是如此,与人论战,必是二论取其一。其实天地万物,离不开中庸二字。子曰:张而不驰,文武弗能驰而不张,文武弗为。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但愚笨之人,往往无能分辨。老朽一生求稳妥,可在大事之上,行的皆是冒险之举,到得如今,种世兄啊,你觉得,就算此次我等侥幸得存,女真人便不会有下次过来了吗?”
种师道道:“有此次教训,只需此后汲取,今上励精图治,朝中众位……”
“种世兄说得轻巧啦。”秦嗣源笑了笑,“几十万人被打垮在城外,十万人死在这城内,这几十万人如此,便有百万人、数百万人,也是毫无意义的。这世事真相为何,朝堂、军队问题在哪,能看清楚的人少么?世间行事,缺的从不是能看清的人,缺的是敢流血,敢去死的人。夏村之战,便是此等道理。那龙茴将军在出发之前,广邀众人,应和者少,据闻陈彦殊曾阻人加入其中,龙茴一战,果然战败,陈彦殊好聪明!然而若非龙茴激起众人血性,夏村之战,恐怕就有败无胜。聪明人有何用?若世间全是此等聪明人,事到临头,一个个都噤声后退、知其厉害危险、心灰意冷,那夏村、这汴梁,也就都不用打了,几百万人,尽做了猪狗奴隶便是!”
“说他们聪明,不过是小聪明,真正的聪明,不是这样的。”老人摇了摇头,“如今我朝,缺的是什么?要挡住下一次金人南下,缺的是什么?不是这京城的百万之众,不是城外的数十万大军。是夏村那一万多人,是龙茴将军带着死在了刀下的一万多人,也是小种相公带着的,敢与女真人冲阵的两万余人。种世兄,没有他们,我们的京城百万之众,是不能算人的……”
种师道沉默在那里,秦嗣源望着远处那黑暗,嘴唇颤了颤:“老朽于战事或许不懂,但只希望以城中力量,尽量牵制女真人,使其无法全力进攻小种相公,待到夏村军队拔营前来,再与女真大军对峙,京城出面和谈,或能保下有生力量。有这些人在,方有下一次面对女真人的种子。此时若放任小种相公在城外全军覆没,下一次大战,何人还敢全力救援京城?老朽也知此事冒险,可今日之因,焉知不会有他日之祸?今日若能冒险过去,才能给他日,留下一点点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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