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够不到对方的长刀被扔了出去,他的脚下踩中了湿滑的血肉,往旁边滑了一下,横扫的铁枪从他的头顶飞过去,卓永青倒在地上,满手触及的都是尸体粘稠的血肉,他爬起来,为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怯弱而感到羞愧,这羞愧令他再度冲向前方,他知道自己要被对方刺死了,但他一点都不怕。
然而枪锋没有刺过来,他冲过去,将那高瘦的女真将领扑倒在地,对方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衣襟反抗了一下,卓永青抓住了一块砖头,往对方头上拼命地砸下去,砰砰砰的一下又一下,那将领的喉间,鲜血正在汹涌而出。
卓永青滑的那一下,害怕的那一瞬间扔出的长刀,割开了对方的喉咙。
毛一山等人持着盾牌冲上来,组成了一个小的防御阵势,周围,女真的战号已起,士兵如潮水般的汹涌过来了。他们奋力搏杀、他们在奋力搏杀中被杀死,转眼间,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切,尸体在周围堆砌起来。
与此同时,华夏军在夜色中展开了冲锋……
九月,徐州陷落时,扬州的朝堂之上,对于此事仍自懵然无知。九月初七这天,讯息陡然传入宫中,银术可的五千精骑已直抵天水军,正在宫中寻欢作乐的周雍整个人都懵了。
天水军距离扬州,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了,传讯者既然赶到,说来对方已经在路上,或许马上就要到了。
周雍穿了裤子便跑,在这途中,他让身边的太监去通知君武、周佩这一对儿女,随后以最快速度来到扬州城的渡头,上了早已准好的逃难的大船,不多时,周佩、一部分的官员也已经到了,然而,太监们此时尚未找到在扬州城北勘察地形研究布防的君武。
一个时辰后,周雍在焦急之中下令开船。
九月的扬州,带着秋日过后的,独特的灰蒙蒙的颜色,这天傍晚,银术可的军队抵达了这里。此时,城中的官员富户正在相继逃离,城防的军队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意志,五千精骑入城搜捕之后,才知道了皇帝已然逃离的消息。
夜晚,整个扬州城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报复性的烧杀开始了。
另一边,岳飞麾下的军队带着君武仓皇逃离,后方,难民与得知有位小王爷未能上船的部分女真骑兵追赶而来,此时,附近长江边的船只基本已被别人占去,岳飞在最后找了一条小船,着几名亲卫送君武过江,他率领麾下训练不到半年的士兵在江边与女真骑兵展开了厮杀。
小船朝长江江心过去,岸边,不断有平民被厮杀逼得跳入江中,厮杀持续,尸体在江上浮起来,鲜血逐渐在长江上染开,君武在小船上看着这一切,他哭着朝那边跪了下来。
人还在不断地死去,扬州在大火之中燃烧了三天,半个城池付之一炬,对于江南一地而言,这才是刚刚开始的劫难。徐州,一场屠城结束后,女真的东路军就要蔓延而下,在此后数月的时间里,完成横贯江南无人能挡的烧掠与杀戮之旅由于他们最后也未能抓住周雍,完颜宗辅、宗弼等人开始了一连串的焚城和屠城事件。
整个建朔二年,中原大地、武朝江南在一片火海与鲜血中沉沦,被战争波及之处无不死伤盈城、哀鸿遍野,在这场几乎贯穿武朝繁华所在的杀戮盛宴中,唯有这一年九月,自西北传来的消息,给女真大军送来了一颗难以下咽的苦果。它几乎一度打断女真人在搜山捡海时的昂扬气势,也为此后金国对西北进行那场难以想象的滔天报复种下了根由。
然而战争,它从来不会因为人们的懦弱和后退给予丝毫怜悯,在这场舞台上,无论是强大者还是弱小者都只能不择手段地不断向前,它不会因为人的求饶而给予哪怕一秒钟的喘息,也不会因为人的自称无辜而给予分毫温暖。温暖因为人们自身建立的秩序而来。
秩序已经破碎,自此之后,便只有铁与血的峥嵘、直面刀锋的勇气、灵魂最深处的抗争和呐喊能让人们勉强在这片海雨天风中站立不屈,直至一方死尽、直至人老苍河,不死、不休。
建朔二年九月初六这天,宁毅拿到了传来的消息,那一瞬间,他知道这一片地方,真的要变成百万人坑了。
“干得太好了……”他甚至笑了笑,喉间有近乎呻吟的叹息。
“……剧本应该不是这样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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