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姜桓低着头,紧盯着手里的炊饼,紧绷身体不让自己因为寒冷而不自觉的抖动,一口一口的咀嚼咽下,他之前说过自己已经身体渐好,此时不想让母亲察觉出来什么。
咽下最后一口炊饼,嗓子被粗糙的饼沫划得有些不舒服,捡一块杏仁丢在口中,挑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大雨中一片嘈杂,还在有人不断赶到,天色已经模糊不清,还没有赶到的人大雨中前行,这就太危险了,幸好自己这小队伍提前赶了过来。
姜桓只是庆幸自己一家人,并不为那些没有赶来的人担忧,一来觉得自己都命不由己,没比这些人好哪里去,没有资格去为那些素昧平生的人担忧;再则是人生就是如此,一些困难险阻是再所难免的,能跨过去的就活,跨不过去的就死,如是而已,何必多思多情多感慨!
以前翻看史书,读来读去,就觉得有那么几句话说的特别对,一个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下纷扰,国家兴衰,家族起落,个人荣辱,从来都不曾是老天爷的怜惜得来的,看看车外那些雨中呼喊奔走的人,哪一个不是如同窝中蚂蚁一般,是死是活就看有没有谁一碗水浇下去,生死不由己,亦无谁怜!于是人类自怜自惜自多情,大行教育,创立文字,开化蒙昧,放逐鬼神,演化天道,建立人道,发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呐喊,从来英雄造时代,时代风卷天下人!
一双温暖的手掌握住自己冰冷的手,姜桓转过头来,是母亲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姜桓抽回手,哈一口气在手心不停搓动,笑道:“这雨一淋,才知道秋风已经冷的不像话了,看来今天晚上得加上我的羊皮大氅才能睡觉了,呦,这两个小家伙也瞌睡了,九弟和我一起睡吧,两个人那就暖和多了!”姜桓拉起瞌睡得直点头的姜麒儿,伸手去取备好的蓑衣。
“今天你还没有吃药呢,吃过再睡吧!”姜陈氏反身取准备好的药罐。
“不用了,我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最近几日里力气也见长,先生之前说这药已经用处不大,后面的就要靠自己了,那东西就放着吧,等我没问题了再丢掉它。”姜桓笑了笑,把蓑衣顶在头上避开雨水,抱住昏昏欲睡的姜麒儿三两下跳到休息的马车上,转入车厢,把原本车上安卧的蚕豆推到一边,丢给它半块硬饼,抽出一纸薄被,一件厚厚羊毛大氅,把两人裹起来,替姜麒儿掖下被角,轻叹一口气。
先生实在自己出事后来的,替自己找医师治疗,为自己配药,还教健身之术,找寻出路,此乃大恩,但是这并不是事实的全部。
姜桓早早从先生的旁敲侧击中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东西,每每说起,姜桓就说看到有光芒闪过,后面的情况就一概不知,说的多了,姜桓自己都快要相信了。但是当姜桓拿起那块流转光华的面具的时候,心里升起无尽交织的**是姜桓更深处记忆中深埋不敢触摸的存在。一个五岁就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非常认可,七岁说出“生无所欲,死无所惧”的人来说,那种突兀出现的没有根据支撑的滔天恨意,杀意,占有欲是姜桓决计不能接受的,所以自认“此心坚,天下无双!”姜桓能够把它丢进山中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中,要让这妖物永不见天日!
先生,虽然你最终放弃了我,只留下几日的药材,并没有留下药方,但你对我的恩是真,情也是真,我记在心里,他日有机会,当双倍相报。
姜桓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知多久,朦朦胧胧有人叫醒自己,端着一碗热汤递了过来,姜桓接过一饮而尽,是姜汤,浑身一暖,终于清醒一些,是母亲。
“你怎么起来了,现在还下雨吗?”
“风雨都歇了,安心睡吧!”母亲接过碗,掖了掖被角,轻声道。
姜桓点点头,又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