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说话,却听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马蹄敲击在山道上,声音干脆清晰,是一匹快马正迅速靠近中。姜桓眯眼望去,此时天色已黑,夜色降临,山道上晦暗难辨,哪里还能如此飞速弛马呢?
转瞬间马儿已奔至眼前,借着篝火的光线望去,一位身披蓑衣的男子飞身下马,手提一个装有圆鼓鼓物件的布袋,匆匆掉下马背,缰绳抛给前来迎接的叔母,打声招呼,便急步向已经早早搭起的族长的帐篷。
“好似大兄,几年来一直不曾见他,不是一直在秦都吗,怎么老家哪边来了?”姜桓看着他进入帐篷,先放下卷起的帘门,遮住了帐篷内所有光。
“洒完药粉快点回车内等着,别乱跑。”姜陈氏眉头微皱,转身向帐篷走去。
三把并做两把草草撒过驱虫药粉,将剩余的部分用草绳扎紧口袋,放在车厢专门存储的布袋中,扎实捆好,然后坐在马车车辕处静静等待着。
大兄匆匆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原本篝火旁的族人们都匆忙收拾后聚在族长的帐篷外立着,姜麟儿已经回到的他自家的马车上坐着,几位负责巡视警戒的叔伯也陆续赶回来,直接进入帐篷中。帐篷低矮的帘门已经放下,厚实多层的麻布没有透漏出内部的一丝光线,更无半丝声音传出,倒时连门外的低声窃窃私语传来,被篝火中“噼啪”作响的火柴燃烧声冲得模糊不堪,反倒是车队圈外其他的家族人们的来回走动遇到事的寒暄声显得格外清晰。
姜桓坐在车辕上,篝火的光线让他的脸颊在夜色中忽明忽暗,雾气越来越浓,弯弯的月牙早已不见踪迹,水汽在车辕扶手上凝聚,手轻轻一抚便有水渍印记。
有风拂过,让人打了个寒颤,跳下马车,将车厢内固定物品的绳索在检查一边,确保固定牢靠,才放心的坐在篝火旁取暖。温暖的火光照在脸上,让人格外舒坦。姜桓将锅碗收拾起来,剩余的汤水和着干饼喂饱蚕豆让它老实待着,拿到临时储水的木桶中舀水冲洗干净,又取来麻布将木板擦拭干净,拂去泥土,收入车内。帐篷外的大人们还在那里立着窃窃私语,姜桓上车把今天的药吞下,满口苦涩的又回到篝火旁,捻一根木棒,早篝火中轻轻拨弄着,下巴放在膝盖上等待着。
她唤自己可称做艾伯姬,姓未必是假,名却未必是真,所谓伯姬,就是大女儿嘛,看那一身华贵服饰,绝非一般富贵人家所有。姜家姜麟儿名字是三岁族长给定下来的,这是正式的出门亦可识人的名称,远不是贫苦家境中直至出嫁也有姓无名的女子待遇可比。但凡普通人家有些讲究,哪里能不给心上娇肉儿求得一个好名见人,似她这等家境,唤伯姬这样北方贫家叫法怕是假示之名罢了。
大家族的人未必能称贵族,但绝非人口多的贫家就能成大家祖,大家族的人举手投足间总有异于常人的气质,像先生谈吐间时的稳重总让姜桓羡慕不已。所谓“异于常人”其中的共同之处姜桓想或许是一种说过的“宠辱不惊”,有足够的自信面对繁琐的时事,不像贫寒人家遇到个事就心慌意乱,抓耳挠腮,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大抵是底气不足,心性怎能安定。
叹一口气,姜桓觉得,贵族和平民,就是如此吧,就像艾伯姬和自己:贵族未必都视平民低人一等,但平民一定不要想着平等相待。所以艾伯姬和他兄长径直离开,还等着当面道别的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真是丢人显眼!姜桓嘲笑自己。
帐篷门帘掀起一角,流出微弱的光,姜桓扭头瞧去,门帘马上被放下了,是站帐篷外面的几个人都进去了。
家族的族谱和先祖的牌位向来不会离开族长身边的,所以这个不大的帐篷支起的时候,就代表着家族移动的祖祠,各家大人们都进去,看来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都逃难了,这时候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呢?姜桓用烤暖的手心用力摩挲脸颊强自打起精神。
大兄,姜绸是也,家族的嫡长孙,大姜桓六年。大兄十五岁时双亲聚亡,族长亲自抚养,一年后加入往来商队外出历练。
用外衣护住头,蜂群飞舞中径直用手去抓远比脸还大的蜂窝,然后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笑脸灿烂,长发飞扬。这就是姜桓记忆中关于他最深刻的印象了。
掐指一算,已经近五年未曾谋面了,五年中,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变化,自己不再是每天都害怕孤独,期盼兄长们玩耍的时候莫要忘记带上自己的那个孩子,你有变得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