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的文艺部队在战时,为了活跃部队气氛,鼓舞指战员士气曾经起到过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始终保留了这个编制。
一直到七十年代末期,军委开始着手部队改革,撤销了文工团的编制,宁向东所在的七师,才将团编压缩成了一个连。
师参谋长听说宁向东是文艺特招兵后,冷冷地哼了一声:“招个娃娃进来,简直乱弹琴,我看这个文艺连留着一点意义也没有!”
第二年春训开始前,文艺连正式解散,男兵一律下到班排接受集训,女兵全部分配到通信站,每天练习爬电线杆。
当一九九零年的阳光,透过窗户前的树影,斑驳地落在宁向东脸上时,他终于醒了过来。
昨晚,自己的老班长邓建发也正式退伍了。
老班长是服役七年的老兵,退伍命令下来后,团政委周绍智专门找他谈了话。
邓建发的老家在河南一个挺艰苦的村子里,从入伍那天起,就打算留在部队不回去了,谁知道,一场兵当下来七年,考了四次军校也没考上,想转个志愿兵,也一直没有机会,最后只好服从命令,光荣退伍。
昨夜,宁向东从军人服务社买了一瓶酒和袋装花生豆等几样小菜,俩人喝了顿硬酒。
邓建发倒了一晚上苦水:“你知道吗向东,我走的时候,全村人对我高看一眼,就等着我穿上四个兜干部服回去……”
“我比不了你啊,你们城里兵回去就有工作,还都是正式工,可我呢……”
“虽说你是文艺连解散后分到班排里的,没经过新兵连集训,除了队列训练,器械、战术、射击样样不行……”
宁向东尴尬地笑了笑,拿起烟递给老班一支,自己拿一支。
“可你娃脑子聪明啊,就凭着单个军人队列动作考核,就拿了师嘉奖……”
宁向东划着一根火柴,给邓建发和自己点上烟。
烟是阿诗玛,算是名烟了,一云,二塔,三中华,最不好抽阿诗玛,可就算在名烟里排最后的阿诗玛,一盒的价钱也是宁向东一个月的津贴费,平时只敢抽两毛钱的登月,这是发了退伍补助,才敢奢侈一回。
半夜十一点四十分,宁向东送邓建发去火车站,买的是硬座车。
老班不但舍不得买卧铺,而且所有的行李也坚持不托运,要自己扛回去。
宁向东只好买了站台票,一直送到了车上,邓建发很是心疼,说就进个站,还要五毛钱,太贵了。
上车后老班酒劲上来,醉得在硬座上坐不住,宁向东就偷偷找乘务员补签了一张卧铺票。
送走老班回到营房,已经下半夜,他连桌子也懒得收拾,直接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宿醉引起的头疼稍微缓解了一点,宁向东才起了床。
把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好以后,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就随手找了一张旧报纸去厕所。
教导团一共四个营,贴着东西两座墙根,分列了四个厕所,一个厕所的长度从头走到尾大概也得有一站地那么远,往常早晨的时候,人喊马嘶地都往厕所跑,去晚了连坑也没有,现如今走在里面,过堂风呼呼刮过,竟然也能听到自己腾腾的脚步声。
蹲着坑,看着废报纸,有一个标题写着:“军区领导下基层,视察后勤工作”,宁向东这才想起,现在已经中午了,而自己早晨饭还没吃,又发现自己在茅房里想着吃饭,不禁感觉又古怪又好笑。
随后心想,当了三年兵,就回过一次家,光写信了,性情也改变了,想到信,忽然想到,临复员的时候给宋小青写信说了情况,可现在人都走完了,也没看到她来信。
三年了一直没见过面,最后这一年,信也少了,只知道宋小青今年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想到这里,宁向东的心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