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宁向东一脸着急,扁担上下打量着他,正好看到他腰间的传呼机,指着说道:“这位小哥,你把传呼号给我记,我转给炳叔好了。”
对呀,宁向东一拍大腿,他这次回来之前,已经开通了全国漫游服务,此刻却关心则乱,忘了自己腰间还带着传呼。
说了传呼号,扁担随手在路边捡了块石子,把几个数字划在了肩头的扁担上,笑道:“看不出来,年轻伢底把蛮厚实,还用126的传呼。”
说完,也不打招呼,哼着小曲一路走去。
扁担离开后,宁向东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他想到第一天来武汉时,在小酒馆见到老爹的景,流露着非同一般的沧桑感,此刻走进汉正街伸出,他越发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这些散在街头出苦力赚钱的扁担们,绝非普通的受苦人,个个都是有故事的人。
此刻天色已经黑透,汉正街的人渐渐稀少起来,这里的生意基本上都是出而作,落而息,没有哪家店铺会在深更半夜吞吐货物,倒是有人会大清早就赶到这里,但也要等到太阳升起才开始交易。
从粤汉码头坐轮渡到红钢城码头,时间比来的时候多了二十分钟,因为回去是逆着长江而上,逆水行舟耗费将近一半时间。
回到招待所,晚饭时间已经错过了,宁向东干脆先不回房间,直接去酒馆找李老爹。
“没找着?”宁向东一进门,李老爹就盯着他,无声的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顺着笑意,堆挤在一起,好像开了花的黄菊。
宁向东点了点头,拉过一把竹椅坐下,把况说了一遍。
当听到他说把传呼号留给一个扁担时,老爹认真起来,详细问了况后,才松了口气说道:“还好,应该是炳叔的人,如果不是,就麻烦了。”
“会有什么麻烦?”宁向东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汉正街是从清朝开始发展起来的,是个大码头,在里面吃各样饭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两千,当然各有各路数了。”老爹摸出一盒白沙,递给宁向东一支。
宁向东接过来,心想湖北人喜欢抽湖南的烟,这也算是件稀罕事。
“在汉正街,家家户户做的都是批发生意,每天出货量大得很,扁担们又太多,最开始的时候,难免发生价格不公道,损坏货物跑路不赔等等纠纷,那个年代,架打得很凶,开始是为了吃饱饭,后来是为了夺利,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动起手来谁也不怕谁的……”
老爹抽了一口烟,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后来,商户和扁担之间,出于保护自我利益的目的,就自发组成了一些社团,开始是按地方分,老乡帮老乡,后来慢慢的就没这么严格了,一切还是看利益,每个社团就选出一个领头人,负责找商户承包货源搬运的生意,其实这么多买卖,谁也独吞不下来,可惜人心不足啊,为了争抢货源杀的头破血流……”
听着老爹讲扁担的黑历史,宁向东心里升起巨大的失落感,万万没想到汉正街是这样的路数,那他一个外乡人还真不敢把家依托在这里,只是这几天在并原费尽了心血,忙碌那么久,好不容易把各个方面摆平,现在店铺都已租好,龚强估计已经雇好工人开始装修了。
在目前这样的形式下,不仅仅是认赔出局的不甘心,而是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骤然熄灭,出师未捷的打击实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