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娘娘实在是太体恤了些我,我听叠翠说宫中规矩,就是寻常的嫔一级的贵人出入也只有软轿罢了,妃以上的贵人才可以用辇车,我不过是个末等女官,即使有容华娘娘的抬举又怎么敢逾越?”牧碧微抬起头来道,“请问顾公公,桃枝还在外面等吗?”
顾长福点了点头,道:“牧青衣现在就要出去吗?”
“顾公公你是知道的,我向来身子骨儿就比较弱,说起来也是惭愧,今儿早上本该我伺候陛下梳洗起身,结果才等了一会居然自己在御榻之畔睡了过去……”牧碧微话说到这儿,叠翠或者还懵懂着,顾长福能够在御前伺候岂没有几分精明?立刻知机,他心念转了一转,觉得和自己关系也不大,虽然何容华位份高又得宠,而牧碧微只是一介与他同级的女官,可这一位的手段也不弱,他虽然年纪不算太长,但在宫闱里也见过几回起起落落,未到最后,绮兰殿与风荷院他是一个也不想先结下仇的,至于牧碧微为什么这么做,顾长福就懒得管了,确定对自己影响不大,便笑着道:“牧青衣说的极是呢,毕竟陛下纯孝,将素日伺候惯了的萧青衣与宋青衣都送去了甘泉宫照拂太后娘娘,如今青衣乍接手先头两位青衣的差事,虽然青衣是能干的,到底不免劳累过度,再说方才陛下也说了,莫要打扰青衣休憩,却是我卤莽了。”
牧碧微含笑道:“顾公公这是哪里的话?我初来乍到的,哪儿能与公公是早就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比?若不是公公提点,许多事情我啊是连手该怎么放都不晓得呢。”说着对叠翠使个眼色,叠翠这一回总算是看明白了,从袖子里取了一对荷包塞给了顾长福,顾长福笑眯眯的道:“不过一句话儿,青衣这可是太客气了!”
话是这么说,却也没往外推,叠翠因为先前说错了话得罪了他,这会自然不遗余力的表现着,快手快脚的推进他袖子里,殷勤道:“满宫里谁不晓得陛下身边除了阮大监,最亲近的就是顾公公?公公亲自跑这一趟,岂有不喝些茶水的道理?”
顾长福闻了此言这才收了下来,笑着出去了。
待他出去,叠翠又想了想牧碧微方才的话,试探着问:“青衣这是要等到陛下回来吗?”
“贵嫔娘娘发善心,为个美人生辰开了宴,又请了陛下前去,今儿不是贵嫔自己,定然就是那位小何美人亲自伺候陛下了,要等到明天吗?再说何容华好心好意来请我,陛下回来了又能说什么?”牧碧微扫了她一眼,面有轻嘲之色。
叠翠如今对她的冷嘲热讽已经习惯,权当没有察觉,自顾自的问道:“那青衣方才与顾公公说的话……”
“我如今虽然是宫奴,到底也是伺候陛下的,何容华叫了一声我就去,她以为她是谁?若不是进了这宫里来,在外头哪家府邸里面见着了,她过来叫我一声,我若是理了她那也是心情好呢。左右是仇人,除非何海死而复生,否则她既然已经恨定了我,又何必上赶着去讨好?”牧碧微恨铁不成钢道,“再说今儿陛下恰好走前叮嘱了你们莫要惊醒我,这现成的架子做什么不搭?就叫那桃枝慢慢等着罢!左右何容华温柔贤德,定然不会与我一个小小青衣计较什么的!”
叠翠这才明白过来,讪讪的笑了笑道:“是奴婢一向糊涂,青衣莫要生气。”
“我若是与你生气,这辈子也别过了。”叠翠固然已经自嘲,牧碧微却依旧哼了一声,懒洋洋的道,“且过来与我捶一捶腿!这会叫桃枝耐着性.子等着咱们,一会到了绮兰殿里还不晓得何容华这几日苦思冥想了什么阵仗等着我呢!到那时候可就未必似宣室这里轻松了,我得好生想一想该怎么应付才是!”
“青衣这般聪慧,容华娘娘固然也是个精明的,可是又怎么精明得过青衣呢?”叠翠立马奉承道。
只是牧碧微却只淡淡唔了一声,神色变幻,有些凝重——进宫头一日固然顺利从何氏的算计下脱身,那全是因为何氏并不晓得自己身负武艺,算漏了这一点,若不然,当时的情况下,自己就是千灵百巧,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索性撞死在绮兰殿,豁出一条命去把事情闹大,看能不能因此叫姬深对父兄从轻处置罢了。
但那时候自己固然连制住带吓唬了那四个动手的宫人,却碍着身份除了恐吓一番外,并不敢当真杀了她们,由此自己身负武艺之事何容华定然已经知道,更何况那会那个叫做桃叶的贴身宫女见自己手握金簪恐吓,恐怕告诉何氏时还会刻意的夸张自己的身手,如今何氏既然公然过来相邀,恐怕是已经想出了针对自己身手的对策。
自己进宫已经四日,侍寝也连侍了四日,虽然白昼里姬深也去过安福宫探望过孙贵嫔,但却一直不曾留宿,所谓后宫第一宠妃、一度与后位失之交臂的名头不会是浪得虚名,今日孙贵嫔既然请了姬深去,怕是不可能中途放他回冀阙宫继续召幸自己了。
也就说这一回若想借助姬深应付却是不成——姬深才被孙贵嫔请去祈年殿,何氏后脚就派了人扯到闵如盖头上请自己,这两边是不是私下里约定了什么,好联手铲除了自己这个新宠也未可知!
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