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在听到吕布居然猜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眼中闪过一丝遮掩不住的惊诧。
饶是他及时调整面部表情,这一抹惊诧也被吕布尽收眼底。
吕布当即让郝萌重新牵来一匹马。
这一次,祢衡没再多骂,自顾自骑上马后,便跟着骑上赤兔的吕布并肩进入城内。
吕布摒退众人,独自和祢衡骑着马缓行在街道上。
二人沉默许久后,还是由吕布单刀直入,率先打破了宁静:
“敢问先生为何一心求死?”
祢衡扭头看向吕布,察觉到对方的眼中居然带着一丝真切的关心。
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能击败曹操、刘备的诸侯,并非只是运气好,而是真的有能力!
不过这并不能让祢衡就此高看对方。
祢衡只是淡淡冷哼:
“汝一庸才,真以为能读懂英才的想法?”
吕布乐呵呵一笑:
“卿视功名为尘,以光阴为金,自有我这等俗人无法理解的高风亮节。
“但人受限于皮囊,困顿于五感,只要一天为人,终究无法脱离人性的劣根。
“所以先生的求死,又何尝不是因为尘世间的粗俗目的呢?”
简简单单三句话,既奉承了祢衡,又鞭辟入里,探讨了人性。
顿时让祢衡意识到,眼前这位温侯,有着绝大部分士人都没有的深邃思想!
他终于一改之前的狂傲态度,对着吕布微微拱手:
“我本以为足下只是蛮夫竖子,不堪为伍。
“但现在看来,足下不仅心胸宽广,还思想深邃,能针砭时弊。
“我收回之前对足下的评价!”
话虽如此,祢衡一身的傲气却完全没有褪去。
很显然,这一身傲意已深入骨髓!
可能让祢衡由之前的辱骂转变为现在的正常交流,依旧让吕布感到了一些满足。
果然就像自己刚才所说的,只要是人,终归会被情绪所影响,无论是英才还是庸才……
吕布没再问对方为什么一心求死,反而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聊起了辞赋:
“听说祢先生写过一篇辞赋,名为《鹦鹉赋》,不知能否让在下赏析一番?”
祢衡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也懂赋?”
吕布谦逊一笑:“略懂,略懂。”
祢衡突然想到什么,眼跳金星地问道:
“最近于坊间流传的那篇《阿房宫赋》,难道真出自你手?”
吕布虽然有些不好意思。
但考虑到杜牧大师也没机会找他要版权费,索性便继续踩在巨人的肩膀上:
“不才正是在下!”
见吕布真的承认了,祢衡眼中逐渐多出一丝方才所没有的敬意,但也带着丝丝质疑:
“若果真如此,这天下才共一石,吾与汝各占五斗!”
见祢衡不仅自己狂,还要带着他一起狂,吕布赶忙摆了摆手:
“不不不,祢先生独占九斗便好,我与天下人共分一斗!”
听到自己认可的人说出认可自己的话,祢衡也是颇为受用。
在抵达城主府后,他当即命人取来纸笔,打算将自己的《鹦鹉赋》写下来供对方品鉴。
不过在看到吕布拿来一叠厚实细腻的纸张时,他的表情大为失色:
“这纸……不是蔡侯纸?
“但比蔡侯纸更紧薄也更匀细……这难道也是出自足下之手?”
虽然依旧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但吕布还是点了点头:
“为了普及教育,本侯曾做过一些尝试,侥幸得了这质量更为上乘的纸。
“你可以称之为手工纸,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温侯纸!”
“温侯纸?”
看到吕布眼中一闪而过的狂意,祢衡却仿佛找到了知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一个温侯纸!看来足下有资格做我祢衡的朋友!
“希望足下待会对我辞赋的赏鉴,也不会让我失望!”
说着,祢衡便拧墨挥毫,用一手秀丽的狂草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辞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