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咳咳咳,不吃!”老人身影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固执地拒绝道。
“老爷!”老管家恼怒地吼了他一声。
随即,老管家伸出手按了什么,“啪”的一声,整个书房瞬间亮如白昼,再也不复曾经的昏暗光线。
老管家立刻弯下腰,开始在书桌上翻找药品。
“等、等等,你等等。”这一下子,慌张的人变成了那道老人身影。
老人一边试图用手遮住脸和身体,一边不自觉地埋怨道:“你开,咳咳,开灯做什么,吓、吓到糖糖怎、咳咳、怎么办?”
老管家没好气地道:“小少爷既然已经安全了,那么接下来一定会和您谈话的,您的病情总不能一直瞒着小少爷吧?”
“而且,小少爷的胆子大着呢,吓不到他的。”老管家的话里透出了一丝骄傲。
那道咳嗽逐渐平息的老人身影,这才动作迟疑地尝试着缓缓挪开手掌,悄悄地看向几米开外的外孙。
西明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
他紧紧地注视着那道坐在圈椅中的老人身影,一双紫、金色的漂亮眼睛里,不知不觉溢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在西明堂的记忆里,当年父母意外去世,外公来接他回瑟维斯庄园的时候。
这位老人的身材是那样的高大壮硕,气势威严。
外公只是在董事会议上重重一放茶杯,眼神冷冷地扫视一圈,那些试图夺走父亲留下的奢侈品集团的董事们,就再也没有人敢出声。
当外公牵住他的手,迁就着他的矮个子,稍稍弯腰带他走出会议室时。
西明堂永远都忘不了,这位走在他身前的伟岸身影。
在他的心目中,这位外公就是无所不能的,永远雄伟如山川,坚不可摧。
可是现在。
西明堂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了一位骨瘦如柴,白发稀疏,脸色惨白到没有丝毫血色,明显已经病入膏肓,只是强撑着一口气的老人!
什么昏暗中挺直的脊背、伟岸的身影,不过都是那副套在外公身上的衣服架子撑起来的!
西明堂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他再也忍不住了,脚步跟跄着跑向那位不再高大的老人,呜咽着大喊了一声:“外公!”
紧接着,西明堂就哭出了声音。
他扑过去,一把抱住圈椅上的老人,嚎啕大哭起来:“外公,外公!呜呜呜呜!”
被抱住的老人,瑟维斯家主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他抬起苍老颤抖的双臂,紧紧回抱住失而复得的最后一位至亲,声音哽咽沙哑地道:“对不起,糖糖,外公没能保护好你。”
西明堂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泣不成声地摇头反驳道:“不是的,和外公没有任何关系!”
“是我自己当年没有警惕心,不是外公的错,不是外公的错!”
瑟维斯家主颤着手拍抚着外孙的背,浑浊的双眼中,眼神柔和而慈爱。
“傻孩子,你当时的年纪那么小,能知道些什么?”瑟维斯家主缓缓地道:“是我太没用,没有保护好你的这份善心。”
“而且,善良和救人怎么会是错误呢?”
瑟维斯家主略带哽咽地道:“我和你母亲当年喜欢叫你糖糖,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纯真善良。”
“我们瑟维斯家族传承至今,一代又一代人,哪个不是野心勃勃、胆大妄为,杀人放火都不放在心上。”
“我们家族积累起来的财富下面,是累累的白骨和泯灭人性。”
“子杀父,兄杀弟,夫杀妻……这些在我们瑟维斯家族的历史中,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只有你,唯独你,糖糖。”瑟维斯家主紧紧地抱住自己至亲的外孙,声音坚定地道。
“你给我和你的母亲,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亲情和慰藉。”
“你和你的父亲让我们知道,正常的家庭、正常的亲情,是多么的美好与珍贵。”
“糖糖,你是我和你母亲的珍宝,是瑟维斯家族最宝贵的至宝!”
“只要能够保证你一生平安和幸福,即使毁掉整个瑟维斯家族,我都在所不惜!”
瑟维斯家主说着说着,泪水顺着干枯苍老的面颊流淌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沙哑的声音痛苦地道:“只是外公太没用,没能做到护你平安、幸福。”
“对不起,糖糖!”瑟维斯家主说完这一句,便泪流满面。
“不是的,不是外公的错,从来都不是,呜呜呜。”西明堂带着哭腔,同样坚定地道:“外公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才不是没用!”
“在我的心里,外公一直都是最伟岸的人。”
“这些年虽然不能见面,但是我只要知道外公在这里,就觉得充满了勇气,那个组织也没什么可怕的。”
“是外公、管家爷爷、弗雷德你们,给了我最大的勇气!”
“所以,外公不要自责,呜呜呜。”
“是那个组织的错误,和外公没有任何关系!”西明堂说完,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到了现在,西明堂已经全明白了。
瑟维斯家族为什么一直假装不知道他已经身陷组织?
外公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救他出来?
是因为外公已经病入膏肓了啊!
西明堂在灯亮的那一刻,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外公本人,而是几乎已经把外公包围起来的浓郁死气!
外公的寿命大限,其实早就已经过了。
在他父母意外去世的第二年,外公其实就几乎到了寿命极限,应该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