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地间的狂风暴雨愈加猛烈了起来。
在那狂风不停地吹扯下,密集的雨点一阵一阵地撞击在殿墙和殿顶上,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既像除夕夜时黔首们燃烧爆竹的声音;又像是两军对垒时,万箭齐发的箭簇落地的声音;更像是笞刑的声音。
当然,最像上天对无德臣子的严苛斥责声:刘彻一时还没有说话,但跪在地上的朝臣,都不由自主地把头压低了些。
“一时失态?你莫忘了,朕刚才一直站在兰台正堂门外,对你的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怎么看都不像一时失态啊?”
“陛下……”田蚡哭丧着脸,还想要狡辩,却被刘彻彻底无视了。
“窦婴、张汤、聂万年……你们刚才也在兰台的大堂,你们说说,主父偃弹劾丞相田蚡的这六大罪名,是否属实啊?”
“老臣附议中大夫主父偃,其弹劾之事句句属实!”坐着的窦婴淡定地先开口,其余的两个人也接着跟着附和了起来。
连聂万年都已改换门庭和田家划清界限了,田蚡其余的门生故吏更是看出田蚡大势已去,自然没有一个人再出来回护。
“田蚡,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刘彻看着田蚡说道,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陛下……”田蚡想要争辩,可一想起皇帝当时就站在兰台门外,也就不知从何辩起了,嘴巴开合几次,都没有出声。
他总不能梗着脖子说“皇帝胡言乱语,与满朝大臣合谋诬陷自己”这样的胡话吧。若真说了,自己恐怕又多一条死罪。
“田蚡,朕可没有不让你说话,你现在不出言辩解,你私下可莫要再怨怼于朕了。”刘彻弯下腰,字字分明地冷笑道。
“……”田蚡不言语,好不容易挺直了一些的身体,此刻再一次榻了下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田蚡的丞相恐怕当不成了,至少是暂时当不成了。
“张汤!你说说看,若按律论处,丞相田蚡当判何种刑法呢?”刘彻问道。
从大秦的朝堂到大汉的朝堂,都有“将相不辱”的说法,本意是“君王当给朝堂的高官适当尊重,不可随意迫害侮辱”。
后来,这种说法又逐渐衍生成了一种朝堂上的潜规则:既皇帝对高级官员表示不满之后,后者应该主动请辞或者自戕。
这种潜规则可以维持君臣关系一丝表面的温情:既能体现皇帝对朝臣的宽容,又能给朝臣一定的体面,免于血溅双方。
但是,这种潜规则发挥作用是有一定前提的:一是朝臣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二是皇帝仍念这个朝臣的一些旧情。
否则,哪怕是三公九卿,照样得押到东市门前去挨一刀,比如说景帝时期的晁错。
纵使是周亚夫、赵绾、王臧这些享受了“将相不辱”待遇的三公九卿,也仅仅只是不被斧钺加身,但同样要议罪下狱。
最终仍是自己默默地“死于狱中”。
在狱中自杀或者是在狱中“被”自杀,这便是皇帝给重臣的最后一丝颜面和体面。
所以,刘彻此刻让张汤对田蚡按律定罪,倒合情合理,并未引来朝臣更多的震愕。
只是田蚡脸上的惊慌和恐惧又多了几分,他今日入宫之时还志得意满和飞扬跋扈,何曾想到半日之后,就跌落谷底呢?
现在,他只剩下唯一的一棵救命稻草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