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清音阁,入夜。
一楼大厅到底有一道门户,常日有看个健妇看守。
因为那门户之后,便是清音阁中曲乐娘子的下榻之所。
邹敏儿的闺房中,香鼎吐馨,轩窗半张,晚风吹拂,纱帐盈风。
若隐若现的纱帐之中,邹敏儿穿了一身轻透柔软的小衣,青春动人的躯体勾勒得曲线袅袅。
软绸香草芯枕,如云乌发千丝万缕堆积,娇艳红晕的俏脸,秀眉微蹙,辗转反侧,似睡非睡。
那日她和贾琮从东郊返城,独自回清音阁时,顺道去了以前的邹府看了一眼。
她在那里长大,那里有她最美好无暇的时光,如今的邹府荒草蛛网,大门上贴着官府封条,记忆支离破碎,往事永不复还。
其实邹府离开清音阁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半里的脚程。
但只是这么短促的距离,给于她的际遇却天差地别。
在邹府她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父母宠爱,深闺无忧,青春烂漫。
而如今她只是教坊司的贱籍乐伎,就算她拜了清娘子为师,就算她入了中车司,但低贱的教坊贱籍,无法改变,会伴随她终生。
她回到住处之后,关起门来大哭一场,自从她进了神京教坊司,她已很久没有这样放肆痛哭。
接下去两日,她都睡的不安稳,今夜同样辗转反侧许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迷蒙之中,依稀看到,紫云阁中的无双少年,将一条虎纹玉版革带让给了自己。
那深如秋谭的双眸,在对视的那一刹那,便隐约拨动她的心弦……。
她又回到了老宅,四处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父母满脸笑容迎客,珍贵的寿礼琳琅满目。
那个无双夺目的少年,带着很多杀气腾腾的火枪兵,悍然冲入老宅,所有安逸和美好,只在顷刻轰然倒塌……。
她在神京教坊司苟且偷生,费尽心思躲避权贵觊觎,坊吏的威逼纠缠。
她听到教坊司中的歌伎,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惊奇和倾慕,谈论那位荣国府公子,少年英豪,在金陵侦破了水监司大案。
圣上赏功推恩,追封他的生母杜锦娘为五品宜人,而这位杜诰命,生前只是个身份卑贱的淸倌花魁……。
他未冠之年攀上人间荣耀的顶峰,她青春窈窕却跌入污浊无底的泥潭。
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愤怒,从来没在她的心底消散……。
她又突然想到,在姑苏的夜船上,他担心江风夜凉,帮自己盖上衣袍,她眼睛的余光能察觉他脸上的温柔,那一刻她有些心软。
她心里非常羡慕那个龄官,她虽然生于穷困,在戏班里卑微讨生活,但他们之间没有痛楚纠葛,所以他们可以一见如故。
她给他唱曲解闷,他对她关怀呵护,但自己却没有这种简单的福分……。
在城东的马车上,他盯着自己呆呆的看,他应该也觉得自己生得好看,不过仅此而已,他们注定走不到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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