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玄阑扫过一眼,转瞬回视,眸光带了点意外和惊讶。

“这是谁?”

“阮居正的第四女阮明珰。”蔺文道应声,这些画卷玄阑可以置之不理,他这个皇子府内丞却不能不清楚献画的都有谁,对个中关系更不能不了如指掌,“阮居正与前左相游希清的夫人是疏堂兄妹,游希清的女儿也即二皇子的亡妃游从玉,与这阮明珰算是姑表姐妹。”

“怪不得模样与去世的二皇嫂有几分像。”

玄阑轻应,面上若有所思。

蔺文道转头问平仲。

“就是她么?”

平仲摇了摇头:

“只是看上去有点儿像,而且名字也不对,那位小姐的披风带子上绣着一个昭字。”另一根带梢当时落在裘毛领子里,他没看清绣的是什么。

“那你不用往下看了,这批画像里没有闺名带昭字的小姐,你会不会找错了方向?她许是出身不高,又或是同这阮明珰一样,在家中只不过是名庶女?”

“我亲耳听见那丫头称她父母为大人和夫人。”

束阳国素有俗例,普通的商贾富户,下人多半称家主为老爷,只有朝廷命官,仆婢才会称之为大人,再者那轿中女子若是庶出身份,婢女便应在她母亲的称呼前添上位号,诸如二夫人,如夫人,三姨娘之类,惟有正妻,才会被仆婢称为大夫人或夫人。

尊卑有序,便是寻常富户家中,这点也错不得毫厘,更何况是官贵之家。

还有她所乘的马车,虽无府徽标记,但车舆内装饰华美,其品级非寻常官员的用物所能媲美,低等官员家眷若敢乘用那等车舆,倘让台谏言官知晓,非被参到贬谪不可。

“可是整个盛京城内,五品以上官家小姐的画像几乎全在这了。”

蔺文道一脸爱莫能助。

平仲犹不死心,拣起剩下的画像一幅幅打开来看。

蔺文道只好由他,抬首不意看到立在书案后的玄阑眉静似水。

他的长睫自然半垂,将平时的温笑眸子全然隐没,似分神寻思什么,仿佛不太上心,然而又不自知地,轻微抚弄着小指上镶嵌稀世宝石的紫金指环。

蔺文道心中轻轻一突,那指环是四皇子玄隽的遗物。

玄阑瞬间醒觉,望向蔺文道,缓缓松手,面上那抹飘离的心念隐入笑痕:

“这两批相貌图都有哪府的小姐?”

蔺文道心口轻寒犹在,小心思量过了,方才应对:

“全部有二十七名。”

“念来听听。”

“新送来的这批除了阮居正的庶出女阮明珰,还有中书舍人的幺女,御史中丞长女,太常卿次女……上批则有西北通远军大将军李同知的独女李纾娴……”

蔺文道把熟记于胸的二十七人逐个念出。

玄阑听完,轻勾唇角,果然独缺一位,他侧眸看去,平仲卷起最后一幅画像,脸上有着遍寻不得的失望。

眸睫微敛,玄阑缓声吩咐蔺文道:

“你给六皇弟回个信儿,过两日我同他一道去阮家别苑。”

“这些日子六皇子前后邀了好几趟,王爷都回绝了,怎地突然有了兴致?”

玄阑从成叠的官员文状中抽出一册递给蔺文道。

“这本里有阮洗玉,你看看。”

蔺文道依言接过,翻到登录阮洗玉的页面。

阮洗玉年少便负盛名,及冠后不愿凭父荫入仕,而是怀牒自列,参加进士科大考,一举夺得首榜首甲新科状元之位,在群英殿受封时,连卫慕提德也当众赞一句,“未识卿面,已惊卿才”,钦点他为将作监丞,其后可说是年年高升,到今年年初已提为中书主事。

前不久阮居正拜相,兼任中书侍郎一职,父子俩在同一部阙内是统摄关系,按例须回避,阮洗玉因而被调出中书省,改任御史台的殿中侍御史,掌百官朝会失仪纠弹之事,官职竟是又升了一级。

蔺文道看完,并不觉有何特别,个中记录他早已知悉。

“皇上对阮洗玉的才华一向多有赏识。”这在朝中人尽皆知。

为此京中颇具才名的诗人士子,朝廷上的同侪同门,甚至官职比阮洗玉还高的朝臣京官,无不想与之结交,好不容易伺见他近日开苑迎客,俱蜂拥而至。

“怪就怪在这里,阮洗玉既有父相,又蒙圣宠,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且不说阮居正有没有耳提面命,教诲他低调行事,便以他平素不喜冶游的谦静性情,过去别人请他赴宴,他总是推三阻四,好不容易才勉强肯出席一回,为何今冬却一反常态起来?”

几次三番广宴朝野人士,尽显名士风流。

“经王爷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奇怪。”

玄阑拣起那张请柬翻了翻,平仲说玄明特地交代,叫他不要辜负良辰美景,倒是让他想起古人的半阕词,也莫向、竹边孤负雪,也莫向、柳边孤负月,一时轻笑道:

“这两日既无事忙,权当去散散心好了。”

话至闲聊,已是议事完毕,蔺文道与平仲行礼告退。

玄阑随意挥了挥手,待两人转身,他笑痕渐敛,望定平仲的背影直至消失于门外,他将眸光投向停没几天的帘外飘雪,远处白茫茫的屋脊檐顶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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