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转而鸣咽,如泣如诉。
李清风衣袂飘飘,口中响起低沉吟唱声,“魂兮归来。”
蚁鼻钱重新塞入人头嘴里,那根戳在额头的指尖,冒出微弱光芒。
周围风声陡然一收,刹那间平静下来。
散落在四周的残肢断臂,像是积木般拼凑起来,与人头合作一处。
眨眼间,一个整整齐齐的活人,布满拼合缝,出现在钟生面前
黎神汉口咬蚁鼻钱,朝着李清风跪下,“李县令。”
“时间不多了,速速道来。”
黎神汉下拜,说出来龙去脉。
原来,李清风曾任职的县城,处于洛水之侧,有河水灌溉,具备得天独厚的环境。
自从唐国平定河南,逃难百姓陆续归乡,总算步入平静生活。
奈何兵灾爆发后……
“掘堤灌城。”
李清风勃然大怒,琢磨道,“不失为一招妙计,可是太毒了。”
黎神汉在地上磕头,“卢将军执意要挖开河堤,引洛水灌城,可一县百姓如何得活?”
事情的起因,还是一支郑国兵马占据城池,拒不投降。
县城高墙足粮,军械精良,再加上郑军士气充足,防御得固若金汤。
唐军数次攻打,损兵折将之余,却是困顿城下,不得存进。
正值洛阳城大战,唐军主帅四处发令,催逼各处兵马汇合,失期当斩。
若是耽搁会师日期,这支唐军上下都难以幸免。
“唐军统帅卢将军,决意挖开洛水堤坝,灌水攻城?”
李清风熟读史书,知道水火为兵的兵法要义,可一场场辉煌战役背后,却是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都说水火无情,一旦放开肆虐,必将毁坏无数良田屋宅、死伤无数。
黎神汉说道,“地方乡绅,本想入营劝说,却被卢将军扣下,押到堤坝挖土去了。”
“我虽是混饭吃的神汉,却也知道人命为大的道理,便想着施展巫术,吓退卢将军。”
听到这里,李清风呵斥道,“荒唐!愚味!”
一方统帅,麾下兵马数千,岂是小小巫术能撼动的?
法术神通,不能人前显圣,否则必遭反噬。
钟生听到这里,心头一动,似乎二叔也提过类似的铁律。
牛车刚进入乡野,便有老者奔走相告,不少百姓用竹篮带着鸡蛋大饼,争着献给李清风。
“乡亲们都散了,我如今不是县令,一个出家人罢了。”
掘堤灌城,军机密要,黎神汉也是偷偷谈得。
老百姓还不知道,仍旧生活在一无所知中,正所谓无知是福。
白发老者停在牛车旁,不住朝李清风抱怨。
“县令,你走之后,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东来一拔兵,西来一群贼,喊打喊杀,要钱要粮,青壮小伙、闺女媳妇,拉走后就再没回来。”
“虽说躲在山里安全,可一大家子没吃喝,总也待不住。”
“到了外面,到处都在打仗,地里撒点种子,长出来的东西,谁都来抢、谁都来拿。”
“不瞒你说,我一家老小,饿死的、被拉走的,如今就剩我这把老骨头啦!”
老者咧开嘴,表情复杂,不知在笑还是在哭。
李清风拍拍老者的手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那一刻,他心中有些后悔,当初一走了之,抛下全县百姓。
“黎神汉家,在什么地方?”
白发老者指个方向,嘴里咕哝,“黎神汉已有四五日没见人了,莫非也死了?”
牛车笃笃笃,路上李清风闭口不言。
黎神汉家,土胚草顶,如今早已无人居住。
李清风试探敲门,结果从里面伸出一只……狗爪。
“谁啊?”
狗瓜的主人,开口问话,惊得钟生抽出古剑。
野狗成精了,居然盘踞房屋,张口人言。
破门打开,一个面容愁苦的百姓,见到李清风后,面露大喜。
“李县令,你可算回来了。”
李清风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原本是左手的地方,取而代之是一只狗爪,刚才开门的狗爪百姓察觉到什么,用破烂的衣袖遮住狗爪。
“快请,快请进来。”
屋子里,藏了不少人,还有一個光头正在轻声细语说话。
李清风看到光头,当场打个喷嚏,职业病,对和尚过敏。
没错,这个光头是一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