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终有一天,遇到了、见着了,珍惜了、目炫了;可最终,发现那只贝如此之大而且沉重,它是隐于深海、自我闭合的,是一场自我内恰的不可得。只是因为浪打潮回,这世上不可明、不可解的缘由而一朝现世,可是却更撩起了人们因不可得而更增的渴切。
可你注定搬不动,携不了,握不住……望着了,就注定遗撼。
有如那条有名的长而又长的对联:海水潮朝朝朝朝朝朝暮……绕口令样的缠杂,却说尽了人生的梗概。当那每朝来朝的海水终于无可挽回的落去,那颗幻彩迷梦样的大贝重又唱着世上无人能懂的歌退隐回深海,天地一下子静了,沙滩上,同来赶海的女孩儿都已退去,这世界会不会在那一刻猛的荒凉。触目所见,天与海一样的灰蓝。而留下来独自望海、迟疑未归的女孩儿又会生何等感慨?
田笑还是平生头一次这么细致地揣想一个女孩儿的心事。
他有时踽踽独行,有时急急地在咸阳城的大街小巷里乱窜,见到一拨拨整顿行装归去的人,他们退订的房子,他们留下的种种不要的细碎的杂物,与咸阳城里居住的人们那热闹散尽后,烟火余灰一样的灰灰的脸。
只感觉——这个世界,终归是如此荒凉。
其实,田笑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她。
其实这几天的夜里,他几乎都在暗地里陪着她。
只是今天,他想露面找她谈谈了。
那是一条蜿蜒的旧径,小径伸展一里许的深处就是那背倚小山的古家旧宅了。因为人迹稀少,小径上侵入了青草。路两边是茂密的云杉,树都挺拔拔的往上生长。
古家旧宅三面环山,这条路,卡在通往古家旧宅的咽喉上。
铁萼瑛就坐在那路侧。
时候已过二更,夜凉有露,让呼吸都有如一场啜饮。田笑在夜的暗影里看到她那张眉横两刀、鼻耸一线的脸。他突地冒出来,做模做样的道:“唉,千里搭长棚,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啊!”
他把那一声“唉”拖得长长的,熟悉他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在模仿环子,且学得还真像。
接着,他蹙眉攒眼地更悲重的哀叹了一声:“这个世界、真荒凉啊!”
他学着环子的小样儿,颇有一个小姑娘家头一次半真心半好笑的伤春悲秋的架式。
铁萼瑛一咧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田笑抱膝往铁萼瑛身边一坐,装着很同情的唉声叹气道:“你家公子一结婚,新妇可真不客气,就这么把你赶出来了。你别伤心,小时我也偷着听人念过书,还会一首诗,可以安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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