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当宁帝李常性情宽厚,不事奢华,可他再宽厚,也是帝王!
雷霆手段他不是不会用,只是鲜少用而已。
明日的朝会,必然是要流血了。
曹明双手抱胸,再次长叹了一声。
果不其然,翌日朝会,彻查科举舞弊的赵信上奏,书曰,樊公取仕并未不公,北方举子诚不如南方举子,榜单公平,并无徇私。
宁帝勃然大怒,迎面摔了他一张奏折,上面居然写着,赵信乃宁帝胞兄隋王党羽,涉嫌谋逆。
赵信看了奏折,满是不可置信,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乃曦朝二十八年状元,
宁帝今年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的胞兄隋王在宁帝登基之前,就被国舅给缢死了。
他赵信倒是想要勾结隋王,隋王活着的时候,他可能还在着开裆裤呢。
隋王党羽,这个理由是何等荒谬,简直是无稽之谈。
他想要勾结隋王,怕是得给人守墓了。他连隋王埋在哪都不知道,勾结,怎么不说他勾结阎王爷!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这一句话就够了。
赵信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口不择言,言语上直接问候了宁帝八辈子的祖宗!
最后被锦衣卫拖出去杖责。
宁帝脸色深沉
下了旨意,可怜樊公年岁已高,流放岭南。
赵信朝堂忤逆,被下旨凌迟处死。
而为南方学子发声的状元陈昌隆,因狱中作文「今岁文星见闽,为什么自己却被难狱中?」
抱怨朝廷,心怀不忿,也被宁帝下旨,斩首示众。
次月,宁帝又重新举行了殿试,选拔六人,六人皆为北方学子。
又下令,从今往后,每年科举分南北两地,按地域报名,两次科考录取贡生之后,再统一殿试。
著名的「南北榜案」,以两任状元的头颅和鲜血为祭,终于尘埃落定。
与此同时,谢云先前上书提及的商税案,因着科举案的落幕,而被提上了日程。
要不是南北贫富差异过大,也不会引发后续的科举纷争,商税提案,终于正式颁布。
闽南陈家。
「状元及第」牌匾刚刚送到本家,陈家上下都沉浸在喜悦当中,陈昌隆年三十有六,寒窗苦二十载,图的无非是一朝成名天下知。
陈家上下,满堂欢声笑语,刚在庭院大摆筵席。
偏偏天公不作美,饭菜刚上,空中忽然阴云密布,惊天闷雷数次炸开,倾盆暴雨,兜头而下。
众人躲避不及,俱被浇得透心凉。
没等众人缓过神,就收到京中消息,陈昌隆因牵扯到科举舞弊案,已被宁帝斩首示众。
陈昌隆之父陈员外,大喜大悲之下,气怒攻心喷了一口血,竟是当场身亡。
陈家上下一片慌乱,鸡飞狗跳,有的机灵的下人,趁着主家混乱,卷款潜逃。
陈家在当地是百年大族,世代耕读,谁曾想,顷刻间,大厦倾覆。
陈家后院里,陈昌隆之女陈朝桐,面如寒霜。
她胸膛因过于气愤而不断起伏着:「爹爹既没有违法乱纪,也没有作女干犯科。他文采斐然,当上状元凭得是他的才华,是他头悬梁锥刺股夜以继日的挑灯夜读,读出来的本事,他凭着真才实学坐上的那个位置,狗皇帝凭什么杀他?!我不服!死也不服!」
陈夫人脸上也是一片癫狂的神情,她把一个包袱塞到了孩子胸前:「记住,牢牢记住你的恨意,不能让你爹的血白流!」
「这是给你的盘缠,从今以后,你再不是陈家的小姐,陈家的一切与你无关,你一定要记得是谁让你家破人亡的,要记得给你爹和你娘报仇!」
话音刚落,她就掏出匕首,自戕身亡!
「娘——」陈朝桐目眦尽裂,泪如泉涌。
陈夫人唇间溢血,颤抖着手想最后摸摸女儿的脸颊,手终是无力垂落,砸到了地上。
陈朝桐嚎啕大哭,一日之间,爹爹斩首,祖父气绝,母亲自戕,她家破人亡啊。
「我陈朝桐在此立誓,我将穷极一生,颠覆李家江山,不死不休!」
立下誓言,她拿起包裹,随手放了一把火,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陈家。
自此以后,下落不明。
另外的状元,京城赵家。
国舅坐镇,北镇抚司头领赵俊臣,满门屠戮赵家家眷,刀都砍卷了刃。
曹明面色不变,端坐在椅子上,手把着扶手,仔细看,能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一名妇人昂首走来,她身着白衣,步履从容。
院内的侍卫要拦,被国舅抬手示意不用。
妇人走到了国舅面前:「敢问国舅,我夫君所犯何罪?」
「勾结隋王。」
妇人冷笑,「国舅,我夫君为人正直,彻查科举舞弊案,他如实调查可是错了?」
国舅曹明摇头:「他没错。」
妇人嘲讽一笑:「既然他没错,那么是皇帝错了?」
曹明再次摇头:「他也没错。」
一个是秉持着心中正义,一个是为了稳定江山。
站在各自的立场都没错,只和江山稳定相比,赵信不得不成为弃子。
两人说话的当口,一个小童跑了过来,后面锦衣卫追着过来,一刀砍向了他……
小童哼都没哼一句,倒下了。
曹明偏过了头,闭上了双眼。
妇人泪如雨下:「真狠。」
话音刚落,就被身后的赵俊臣砍倒在地,她死死盯着曹明,鲜血从她口中不断喷出。
曹明仰头望天,一字一顿道:「一时之狠,若能永绝后患,便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