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须贾没有再把须伯岸赶出门,而是留他在门边侍候,把韩不申请在客座首席。韩不申再三相辞,只是不许,硬推着坐下。
在仓城中,一切皆无:清晨的一缶枣水早已见底,须伯岸再找信陵君门客,亦无处寻觅,只用这只缶盛旧的枣,用水浸着。韩不申来了,须伯岸就舀了一盏这浸泡的枣水奉上。众人分饮后,须伯岸再斟一盏,置于席前,自己退到门边。
须贾深施一礼,开门见山道:“臣奉王命,将使大韩。敢请先生助我!韩魏者,兄弟之邦,急则相援,难则相救,义也。今魏被秦难,深望韩救,如旱之望霓,饥之望食。臣负王命,不敢有失,愿先生教我,当从何入,当进何言,当以何利,而得韩援?”
韩不申道:“大夫所谓缘木而求鱼矣。臣虽韩氏,血缘已远。今托于贵人,但求延命耳。庙堂之事,久不闻于耳;社稷之策,久不筹划矣。”
须贾道:“先生所谓拒人于千里矣。先生韩国贵族,朝夕所闻,无非国政,昼夜所习,无非筹策。今魏韩兄弟有隙,先生宁无一言而相和焉?”
韩不申道:“臣奉主命相华阳,盖思竭尽愚忠以报知遇。事有无奈,迭遭颠沛,夫复何言!”
须贾道:“先生所言,盖资粮于秦乎?秦人,虎狼也;养虎于侧,而望家门无患者,未之闻也。韩王虽有难言,必明是理,是有所望于先生,先生宁无志乎?华阳尉,王子也,宁有韩宗庙遭难,而己一身得益者哉!此华阳之所赖于先生也。愿先生深思之。”
韩不申沉吟片刻,道:“大夫之见,有未曾闻也。愿大夫广言之。”
须贾道:“在商言利,在朝言义,固也。今者秦市于魏,而籴于韩,是以利售于朝也。石六十钱而得粮,岂为利哉?是以义而见于商矣。岂不悖乎。朝不义则本摇,商无利则不久,此危矣。先生不以利废义,相华阳而就正道,此正所望于先生也。先生其无辞。”
韩不申道:“城失而守不死,是无义也。苟且偷生,尚有何言!”
须贾道:“不然。失城于秦乃为城失,魏韩,兄弟也,兄有难,而弟相助,不亦宜乎!秦人去而城归于韩,又何城守之失也?”
韩不申道:“言虽如此,事有不测。秦走而魏留,不亦宜乎!”
须贾笑道:“先生此言差矣。信陵君信义布于天下,言出必行,一喏千金。既言代守,事毕必归,焉得有疑!先生无虑也。华阳仍在韩,先生仍司城守,愿先生一谋。”
韩不申道:“此城尽在信陵君之手,臣有何言!”
须贾道:“信陵君虽有十万之众,背城借一,犹恐难测。华阳尉仅以千众,而先生谓能独守,何也?此深望于先生,而有所教也。”
韩不申思索片刻,道:“兵法,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华阳当天下之冲,城高兵少。城高则难攻,兵少则无患。故秦虽过而不攻,良以此也。秦设军市,吾邑粜粮,秦得其资,吾得其利,是故虽画地而守,而固若金汤。今为魏所居,兵则十万,锋指启封,秦失其利,而蒙其害,不得不攻,攻则必破。破国杀军,转安为危,其在此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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