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战事明显比前一日激烈了许多,似乎西营义军正憋着一股劲,非要在今日将房县拿下,这让在城头上督战的郝景春感到了巨大压力。
激烈的鏖战,从太阳初升一直持续到了日头渐西,却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部分攻上城头的西营义军在城墙上方和官军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由于官军抵抗十分顽强,西营义军始终未能在城墙上夺取立足点。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郝景春的信心又重新振奋起来,只见他大吼道:“弟兄们!天马上就要黑了,贼兵支持不了多久了!”
城上军民在郝景春的鼓舞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登城义军死的死,伤的伤,最终还是被从城头上撵了下来。
“撤!”城下督战的张可旺见今日士气已失,无奈地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到了夜里,郝鸣鸾再次率领两百壮士悄悄出城,凑巧摸至张献忠的老营,张献忠伤势未愈,正躺在帐中歇息,忽见官军杀到眼前,黑暗中一时也不知究竟有多少兵马,仓促应战下,被郝鸣鸾一刀再次砍伤左足,就连爱骑乌骓马也在混乱中被官军杀死。
郝鸣鸾见好就收,在西营援军到来之前迅速撤兵回城,张献忠恼羞成怒,当即下令全军一齐压上,猛攻房县,然而连攻了五日,依旧没能够破城。
虽然房县尚在官军手中,但城中军民已是死伤过半,军械物资也在惨烈的攻防战中基本耗尽,而援军依旧遥遥无期。
随着夜幕再次降临,郝景春决定再次派人出城,夜袭张献忠。
夜幕弥漫,一名黑衣人悄悄衔枚缒下城去,摸向义军营寨。
淡淡的雾气笼罩在大营之上,两名巡哨的西营义军正面对面聊着天,忽然发现身旁有黑影掠过,还未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剑划破了咽喉,鲜血飞溅在白色的帐布上,两人颓然倒地。
黑衣人费劲地将两具尸体拖到一旁的草丛中掩藏起来,随即闪身潜入帐内,然而帐中空空如也。
这已经是第七座营帐了,望着那一座座长得都差不多的营帐,黑衣人欲哭无泪,再这么找下去,怕是到天亮也找不到张献忠的中军大帐。
临出发前,他曾在郝知县面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不就是张献忠的中军大帐么?有何难找?中军大帐必然位于大营中央,且与其他普通营帐外观不同,大老远就可以一眼认出,不消半个时辰便能将献贼人头割下,献于军前。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是一座容兵十万人的大营,密密麻麻的营帐仿佛一座巨大的迷宫,才走了没两步,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最终,黑衣人决定先抓个俘虏,问清楚方向再说。
他于是悄悄地摸到一座有人的营帐外,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下,帐中之人身穿青灰色裋褐,右手撑着脑袋,正疲惫地坐靠在军案前打着瞌睡,散发着寒光的甲胄被挂在一旁的木柱之上。
“看样子还是个将军,由他带路何愁找不到张献忠?”黑衣人大喜过望,只见他身影骤然跃起,手中长剑掠出一道银白色的剑光,径直抵在了那将领的脖颈之上。
“你是什么人?夜闯大营,不怕死么?”那将领感觉一阵刺骨的冰凉,陡然从梦中惊醒,低头瞥了眼架在自己脖颈上的长剑,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恐的神情。
“将军还是先考虑你自己吧,只需我剑身再稍微往前一推,你可就要身首异处了。”黑衣人冷笑着说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那将领知道黑衣人所言不虚,自是不敢有丝毫异动,“我是西营八大王的义子张可旺,你可不要乱来!”
没想到前来刺杀张献忠,竟然误打误撞抓住了张可旺,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黑衣人不禁大喜道:“原来是可旺将军啊,久仰大名!小人有个不情之请,如果答应,可保将军无碍,否则……”
自打起事以来,除了张献忠还从没有谁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张可旺不禁怒目圆瞪道:“你敢威胁我?”
“老实点!”见张可旺不肯配合,黑衣人握剑的手稍稍一使劲,张可旺的脖颈上瞬间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你且带我去找张献忠,见到你义父,我便放了你,如何?”
张可旺吃痛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黑衣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可旺于是假意答应道:“也罢,答应你就是。”
张可旺答应得如此干脆,倒是出乎了黑衣人的预料,他暗暗想道:“世人都说西营一堵墙悍不畏死,今日一见,言过其实。”
“不过你这副打扮可不成,一下就被人发现了,得先换上咱们西营的服饰。”张可旺提醒道。
他在心中盘算着,待会儿黑衣人更换衣服,自己正可以借机脱逃,谁知黑衣人听罢却是微微一笑,当即将身上的黑袍用力一扯,从里面露出义军的服饰。
“不劳可旺将军费心,小人早有准备,赶紧带路吧!”黑衣人边说着话,边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抵在张可旺身后,然后收起长剑,冷声说道,“若敢使诈,定在你身上捅出几个透明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