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蒙蒙,地面才被打湿,还没到泥泞难走的地步。只是纸钱受了潮,点着了烟气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今儿个是秦氏的儿子下葬的日子。彭秀篆主持的小法会寒酸的可以,一切从简,实在没有就找点别的东西来意思意思。这人死得突然,连找扎纸匠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是捆了一些草人草马来代替。别说,山民们手巧,做得还挺像模像样。
下葬的地方,就是秦氏儿子跌落的那条山坳。彭秀篆讲这里风水好。有山泉从下流经,开源有水,山风过时因地势而盘旋,叫做藏风。藏风纳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阴宅之选。
山民们不懂这些,请来的先生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也绝无不信的。那秦氏是读过书的,可是也未曾研究这风水堪舆之术,听着彭小哥讲得条理明晰,似乎是有这么几分道理,心下也是对他高看了几分,心想着没找错人。
只是可怜了嫁过来的新娘子,这嫁衣披上不过两日,便是要换上一身素白的孝服,跪在亡夫的墓前,忍着两股之间的苦痛,顶着那呛人的浓烟,将纸钱一叠一叠地撒进去。
眼见着新娘子不停地落眼泪,还有人上前劝不要过于悲伤。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一类的话。
可是新娘子哪里是在哭亡夫呢?有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但是这新娘子却是连夫君的面都没有见过,哪儿来的什么夫妻情分?无非就是在哭自己罢了。
那秦氏也是跪在了自己儿子的坟头前。她哭起来和那新娘子是不一样的。新娘子是一下一下抹着眼泪,忍着不发出声音,时不时抽噎一下,带着肩膀跟着一颤。秦氏哭起来当真是“呼天抢地”,嚎啕之声一起,涕泗横流满面。口中言语含糊已经是听不出个数,却是能实实在在感受到那悲切之情。
哭着哭着,忽而秦氏跪行了两步,扑在了那木头刻的墓碑上,喃喃念着儿子的名字,念着念着,声音渐弱,竟然是没了声息!这可把周围围观的众人吓了一大跳,纷纷上前,你一把我一把忙活了起来。
有双手合十念着亡者名字要他放过自己母亲的;也有狠狠掐着秦氏人中的;更是有自头上拔下来发簪要刺秦氏虎口的——纷乱异常。
彭秀篆一看,这还了得?他连忙挥散了众人,将这秦氏放平在地上,先是探了一下脉搏,再而扒开了她的眼睑查看了一番,又是把耳朵贴在了秦氏的胸口上听了一会儿。
这一番动作吓得周围村民都不敢吱声,可彭秀篆心里已经有了定夺。他伸手在那秦氏胸腹相隔的地方一捶,秦氏竟是闭着眼直挺挺坐了起来。彭秀篆再而在她背上一敲,秦氏自口中咳出了好大一口痰来。那痰呈黑红色,污浊粘稠不说,还带着一股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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