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天亮,雨收云散,屋瓦间的雨水顺着缝隙,汩汩流淌,落在廊下的水洼内。
守礼睡得浅,朦胧醒来,觉着头昏脑涨的,无精打采随大家洗漱了,然后捧起论语,念诵了一篇,赶紧穿戴整齐了,前往食堂,随大流吃过早饭,又去花厅报到。
赵钦见他眼周带着疲倦,关心道:“昨夜没睡好吗?”
守礼内心乱腾腾的,不知该不该向赵钦坦诚,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决定说实话:“昨日,我侍奉茶水,听师傅说要裁人,回去想了半宿,一夜没怎么睡得着!”
赵钦凝视守礼,语气和婉道:“你啊,担心过了,凭你的用功程度,一定不会被裁!”
守礼听了开心,面色却是如常。
“不过,凡事都有万一,你也别太骄傲自得,该谨慎还是谨慎些,免得出了差池!”赵钦交代着,突然又话锋一转道:“等下,你陪我出去一趟,嘴严实些!”
“欸!”
守礼爽快答应。
赵钦颔首微笑,转身去厨房备了几色点心,装入扁圆的食盒,然后带了守礼出门。
雨后空气滋润,格外清新,花草经受连日风吹雨打,都有些发蔫儿,但沾了水气,越发青翠欲滴,还有几只通体雪白的黄嘴鸭一跩一跩的踩水,发出欢快的嘎嘎声。
守礼提着饭盒,迈着快捷的步伐,跟紧赵钦,绕过一带松林,翻过两个土坎,迎面有不少槐树,掩映着数间歇山顶房屋。赵钦见守礼迷惑,便告诉他这是暴室。守礼听了,默默打量,只见此间地势低洼,在在沥水,有几处残垣断壁,尽显凄凉。
须臾,到了门前,早有看守沉不住气,喝声询问。赵钦有求于人,端得和悦神情,套了几句近乎,然后暗示性递了个眼色,与看守袖里来袖里去,行了贿赂。
看守很上道,笑道:“难为你还记着他,行了,我在这望风,你们进去探望吧!”
赵钦连忙道谢,然后带守礼进入监牢。
沿台阶一层一层下去,牢内的光线慢慢变暗,守礼挪着步子,大胆向两侧张望,只见狭小的牢房内关了不少犯人,有的披头散发,有的衣衫褴褛,有的鬼哭狼嚎,有的木偶雕塑,但无一例外,手上加了戒具,脚上束了镣铐,限制行动。
对于暴室,赵钦也有所耳闻,最初是关押犯人之所,但久而久之,变成了宫内炼狱,几位当家刑名,无不心狠手辣,为逼犯人招供,时常严刑拷打,流水似的刑具招架,更钻研出酷烈变态的十二种刑法虐囚,让人不堪凌辱,束手就法。
越往里去,空气越窒闷,又掺杂着人排泄的尿骚屎臭,简直如进了鲍鱼之肆,令人作呕。赵钦捏着鼻翅,避坑绕洼,哈腰穿过长廊,终于到了关押杜陵之处。
守礼向前看去,只见杜陵科头跣足,浑身受了鞭笞,衣服上落下不少道血痕,躲在暗弱的光线里,背靠着污迹斑斑的墙壁,失魂落魄,木偶似的盯着一摊干草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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