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钦表现得极为关切,两眼含着泪花,奔到牢前跪下,双手抓住栏杆,连声呼唤。
杜陵目光呆滞,愣愣反应了半天,见不速之客是赵钦,便挣扎起来,然后爬到监门边,声音悲切道:“钦哥儿,你怎么来了?”说罢,便目不转睛盯向赵钦。
赵钦心有不忍,又见他上了镣铐,行动不便,瞬间压抑不住心中悲楚,眼角流出泪来。
良久,赵钦平定了心情,再度端详杜陵,只见他衣裳肮脏,全身上下露了不少,前胸处更有几岗赫目血印,头发油嗒嗒的披散着,脸上全无活气,皮肤干皱,嘴唇因缺水而起皮,嗓音也很苍哑,全不复从前那般丰神俊秀、风度翩然模样。
“当初,我劝你不要犯糊涂,你不听,如今锒铛入狱,你可后悔?”赵钦声音低沉道。
杜陵神情凄迷,惨笑道:“咱们这些人呐,注定断子绝孙,活一日,便是享福一日,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何况,我俩情投意合,两厢情愿,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你对芽儿,究竟是真喜欢还是只为做伴?”赵钦端详着杜陵,冷不防询问道。
杜陵目光溃散,倚着栏杆,回忆道:“最初,只是好奇男女之事,我对她撩拨居多,后来,见她动了真情,又知冷知热,我便真心喜欢她了,可惜天不遂人愿,到底还是害了她!”说着,杜陵目露哀伤,望向赵钦道:“她在北苑还好吗?”
“都自顾不暇了,倒有闲心管别人?”赵钦嗔道。
“人说,一死一生,乃知交情。我如今落到这般境地,除了钦哥儿,再无旁人肯来探望!”杜陵叹世态炎凉,不禁苦笑,“钦哥儿,我与你说真心话,这暴室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这几个月,我受了不少刑,好几次,我都差点挺不下去了,不过吊着一口气,今日更是头沉,脚下也有点发飘,我只怕没多少活头了。”
赵钦见他没了心气,赶紧鼓劲:“胡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再怎麽也得撑一撑,师傅说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不好求情,等到年底,他便去求杨都知和马掌事,兴许时过境迁,他们会放你一马也说不准。你且撑住,只当为了芽儿,好不好?”
守礼站在旁边,见兄弟俩眼泪汪汪,不禁感动。
杜陵心内愧怍,眼里掯着泪花,道:“我这一生,最对不住三人,一是师傅,他含辛茹苦教我手艺,我却亏负他教诲,令他蒙羞,真是该死;第二对不住的人是您,钦哥儿,您是这天地间除了父母对我最好的人了,可我如今穷途末路了,只怕此生都无法报答您的深情厚谊了;三是芽儿,她是多么可爱又善良的一位姑娘,我却先欺骗她,又抛弃她,然后又连累她,最后还害她在北苑受罪。”
“情之一字,谁又能说得清呢?你觉着你连累了芽儿,万一芽儿不觉得呢?”赵钦反问。
杜陵听了,后悔道:“我真该听你的话,快刀斩乱麻,或许就不是现在这局面了!”
“唉,可惜这世上没后悔药!”赵钦接腔道。
杜陵委顿在地,“终是我麻痹大意了,怪不得别人注意,更怪不得别人举报。”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你好歹看开些,一定撑住,等着师傅救你,我也会力所能及的关照芽儿。”赵钦一咬嘴唇,违心道:“你和芽儿都好好活着,将来......”
杜陵听了,苦笑无语。
这时,看守脚步匆忙,亟亟奔来,说等下有贵人驾临,请赵钦和守礼赶紧离开。守礼没主张,连忙望向赵钦,察言观色。赵钦藏了一肚子话,还未说一半,当然极力恳求,可看守神情冷漠,存心拿乔,死活不同意再逗留。赵钦无奈,只得和守礼取出食盒内的糕点,然后又叮嘱了杜陵几句,才依依不舍出了牢房。